楊淑秀上前撩起主子的秀髮,細聲細氣問:“娘娘今兒想梳個什麼髮式?”

凌妝微微搖頭。

楊淑秀知道主子的心意,倒也不敢花俏,見她穿的是淡綠色的襦裙,便梳了個簡單的鬢邊髻,用米粒大小的珠簪固定好,從寶石匣子裡取出一朵攢珠的淡綠紗絹牡丹簪在髻上。

雖極簡約,但卻透出凌妝身上一股掩不住的刻骨清豔嫵媚。

楊淑秀很是滿意。

不想凌妝一伸手,就將攢珠綠牡丹摘下來丟在了玉石桌子上。

楊淑秀唬了一跳,仔細看主子卻沒有什麼怒色,只是神色淡淡地掃了鏡中一眼,便這般搭著品笛的手站了起來。

姚玉蓮拉了楊淑秀一把,疾步走到前頭打簾子。

珠簾聲動,重重秀幕揭開。

容宸寧抬起頭。

撲面而來一個清麗絕倫的身影,秀雅無匹,若崑崙山頂一朵冉冉而來的淡綠蓮花。

再久的等待,在看到這樣一張欺霜賽雪,淡泊恬靜的面孔時,他亦是甘願,不知不覺面上已帶了笑,站起來迎了上去,只待執住那一雙如雪的素手。

凌妝肅身一蹲,躲開了他伸過來的手。

容宸寧坦然收了回來,將一隻手負在身後,指著炕上的填漆花桌道:“聽說你愛吃湖州菜,朕特地尋了地道的湖州廚子做了幾道家常小菜。”

侍膳的小太監趕緊揭開燉鍋的蓋子,退上兩步低眉垂首報上菜名:“上漿蝦仁,以旺火寬油滑熟,配以火腿、海參、香菇等輔料,色澤豔麗悅目,據說此法烹出的蝦仁質地軟嫩,食之汁清不膩,味鮮爽脆。”

又再下一道:“藏心魚圓,用鰻魚剁茸製成魚丸,加甘薯粉,再包以各色鮮味餡料,此菜色白晶瑩,丸子質地肥嫩滑潤,口味清鮮。”

凌東城正是湖州籍人士,生平最愛吃家鄉菜,導致凌妝也隨了他的口味,此時聽見內侍報菜名,聞到熟悉的味道,不經意間,淚水已衝入了眼眶。

“四海鱔絲。以活鱔魚、蝦仁、雞肉、火腿烹製而成。先將活鱔魚放入沸水鍋氽至其身盤曲、發紅,撈入冷水盆中浸過,再以竹片剔骨及其餘,將鱔魚劃成三條,切就長絲段,洗淨瀝乾。”

容宸寧指著菜餚,看了凌妝一眼,續道:“配以青椒絲,紹酒、醬油、白糖、肉湯等調料煮沸,再加雞汁,用澱粉水勾芡,起鍋裝盤,在鱔糊中心撳一個凹潭,撒上胡椒粉、淋上麻油,將配料分類堆放在凹潭周圍,中間上蒜泥,再淋上燒沸的豬油,立即上桌。以‘重油蒜棘,柔軟鮮嫩’而著稱。”

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帝,對一道尋常菜餚研究得如此精細,無論出於何種目的,怕也是極難得的了。

聽著容宸寧細細道來,凌妝已是心潮起伏。

再次反目,來溫泉宮就沒了意義……

她告訴自己,忍耐、要忍耐,沒有機會,只有忍耐……

容宸寧到她身側伸手一拉,已將她搡到炕前,“快坐下吃吧,想必餓壞了,聽說這膳絲放不得,已經換過六盤,咱們再耽擱片刻,怕是膳房的人該哭著沒有料子了。”

他說得風趣,凌妝卻笑不出來,好容易淡淡地坐下,埋頭吃東西。

與凌妝吃飯,容宸寧顯然心情是極好的,每次都打破食不言的規矩,不時想引她說話。

只是她那裡寒江自碧,雪蓮花落,始終不曾有過一絲溫度。(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