厭惡?憎恨?熟悉?歎服?

似乎沒有哪種單一的情緒能夠形容。

他永遠傾國傾城、明麗瀟灑,所有的大臣宮人,在他的光芒掩蓋下都黯然失色。這樣出眾的人,如果不曾迷戀於自己,或者她真的會服氣,會覺得他更適合做皇帝,若只是單純的朝堂之鬥,她將勸容汐玦放棄皇位,一同遠走高飛。

皇后輦輿悄無聲息地撤走,凌妝站定,卻沒有迎著容宸寧過去。

兩人的目光交匯,容宸寧唇邊泛起一個溫柔的笑,道:“皇后可是不曾安眠?朕也是。”

說著他自然地收回手朝她走來。

凌妝站立不動,瞧著眼前人衣袂當風,風華絕代地走來,她忽然很想問一句:“你為何如此執迷不悟?”

官員們潮水般向她行禮。

凌妝自容宸寧面上調開目光,轉眼已在王爵之後搜尋到了弟弟的身影。

十二歲的少年身量未滿,在人群中顯得單薄,然而出眾的長相卻散發出一股奇異的柔亮。

凌雲一邊施禮,一邊擔憂地望著姐姐。

看著尚未成年的弟弟,凌妝心中痠痛莫名。

為了他,她也不想過於得罪容宸寧。

凌妝斂容,向走過來的人不折不扣地道了個福。

“皇后多禮了。”

見她行禮,容宸寧心頭突突而跳。

她向來對自己視若無物,此番在所有勳貴及四品以上京官雲集之地給他這麼大的臉面,莫非終於想通了?

容宸寧不敢做過多的猜測,扶起她與她並肩,示意她望高處的太廟行謁告禮。

沒有找到容汐玦便昭告天下大婚,他抱了破釜沉舟之心。

今日,妻子要娶,後患——也要除!

立於三重漢白玉須彌座臺基下望著寬闊宏偉的前殿,凌妝卻步抬眼望了望金燦燦的雙重廡殿頂,秋高氣爽,湛藍的天空下,數只雀鳥蹲在明麗的屋脊上相對而歌,一派昇平氣象。

即將拋下這萬丈紅塵,凌妝有舍也有不捨,心底裡既盼再看夫君一眼,理智卻又祈禱他不要自投羅網,柔腸百轉。

容宸寧順著她的目光,亦看到了那幾只鳥雀,微微一笑,繼續環顧四周高牆。

除了悠然的鐘磬之聲,一切肅穆沉寂,立國二百年,古老的宮殿似在無聲地述說著過往經年。

可他知道,數重圍牆裡,殺機四伏,只要那人敢現身,定然插翅難飛。

兩人並肩拾級而上,凌妝走得其慢無比,容宸寧安步當車,在餘人看來,帝后的姿態皆莊重優雅。

一直走過前殿,穿重廊,經御道,中殿上佛煙繚繞,

他看到打扮作禮官的兩排暗衛拱手低頭,忽想:“容汐玦不來也罷,正好讓大婚完滿。”

心情迥異的帝后在大殷太祖皇帝與元真皇后的寢殿神牌前立定,四周依舊是鐘磬鐃鈸不亂。

凌妝鬆了口氣,抬頭直視太祖帝后神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