樵夫也不再問,哼著當地一首民謠,竹竿一點,便離了岸。

低沉的嗓音,久違的音調,放鬆了凌妝的戒心,何況水面算不得很寬,很快也就劃到了對岸。

她撐著榧木棍子跳上了岸,樵夫挑起他的柴火,熱心地問:“姑娘需要老漢引路麼?”

凌妝斂衽施了一禮:“多謝老丈,小女子識得道路,這便先走了。”

樵夫揚手送別。

潛龍鎮就在前方不遠,山了河堤,遠處牌坊已然在望。

鎮是古鎮,人文薈萃,東晉的謝安、北宋的蘇東坡都曾暫居此地,因處於天目溪流中斷,又是臨安腹地,官道四通,號稱浙右通衢風物縱橫三百里,漢時古邑文章上下一千年。

進了鎮東頭的牌坊,裡都就是商業街。

市面上各種作坊林立,造紙坊、染坊、店鋪也是不少,比之荒僻地方的縣城有過之而無不及。

雖說大殷民風開放,但一個年輕女子獨自出行畢竟少見,何況凌妝又生得花蕊般好容貌,不免引得人紛紛側目。

凌家在她七八歲上已經大大發跡,從前到外祖家,她自是坐車坐轎,鎮上尋常人家也是不曾見過的,否則若被人認出來,定要轟動。

凌妝也深知這點,此地留下最近的親戚是外祖父的妹子一家,雖不認得路,她卻記得名號,心想鎮上人多半牽絲攀藤,一問便知。

尋了個書鋪的老闆探問,那老闆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甚是客氣:“嚴宅就在街面盡頭左拐的路上,他們家是皇親,瞧姑娘氣度不凡,莫非也是皇親?”

凌妝不好說是,也不好說不是,道個萬福,辭了老闆低頭疾走。

她也擔心容宸寧著人跟蹤,路上故意拐進巷子,然後駐足觀察是否有人綴上,留意好一晌,並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又覺自己忒地多疑,這才按著指引一徑尋到街盡頭深巷裡。

巷子中的道路鋪著整齊的方磚,比街道倒還高了一個規格,口上有個木牌樓,一走進去就可以看見裡頭的一所大院,粉牆烏瓦上爬滿了薔薇,頗富生趣。

從前的嚴家並沒有這樣的屋宇,外祖家貧,那位姑婆嫁的不過是一個野郎中,凌妝略為詫異,不過一轉眼也便明白了。

自古都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外祖父既然做了臨安伯,接濟一下妹子家亦是人之常情。

只怕嚴家在潛龍鎮已是數一數二的人家了。

柏木門緊緊閉著,凌妝再次轉身確認無人跟蹤,這才走上前拍響了大門。

到底不比京都富貴人家,門房也不是那麼訓練有素,凌妝著實拍了一會,才聽見開門的聲音。

門內意外是個生得頗為粗壯的大漢,看到凌妝,顯然十分錯愕,眼睛瞬間放出光,堆上笑問:“姑娘找誰?”

“我從京都來,是臨安伯夫人身邊服侍之人,奉命回鄉看望嚴老夫人。”凌妝淡然扯出早就想好的說辭。

她通身氣派非凡,身上打扮雖然素淨,行走在普通百姓中,卻極顯貴氣的,大漢見她孤身一人,對這說法雖帶了疑問,但也不敢造次,忙道:“姑娘裡面坐著等,待小的喊人去回話。”

說著殷勤地將她讓進門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