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是天子,不願意受的,也得受著。”容宸寧衝口而出,其實瞬間,心底已升起悔意,胸口也開始起伏,但他絕不想當面吞下自己說出口的話。

“對,你是天子,搶來的天子。”凌妝本就伶牙俐齒,平日不消與他對上,今日萬般無奈,到底也按捺不住脾氣了,一急,抓起手邊的竹筒就甩了過去,罵道,“江山無情,不能自己選擇主子,誰佔了它就是誰的,人卻有心,強迫無益!”

她很少提高聲音說話,何況是這般的赤急白臉。

容宸寧一怔。

在朝堂上,也見過她剛肅的一面,他很喜歡,但是這般失態地發怒,卻是第一次見。

竹筒帶著水,潑在他身上,從胸口溼至腳上潔白的緞鞋面。

佐棋和佑詩已驚得隨時準備動手控制住這位娘娘。

她們是慕容禮自小訓練出來的,尊容宸寧為主,何曾見過有誰敢以下犯上!

容宸寧低頭看著滴水的袍子,倒是沒有露出怒容。

凌妝退後兩步,見他雖面無表情,但原就寡淡的唇色更白了三分,目中的光彩也完全黯淡下去,她忽然好想感受到某種尖銳的痛。

這痛源自於他,竟是這般強烈。

“既然你這麼討厭,那就走吧,從此以後,不要再讓我看見。”容宸寧忽地閉目。

凌妝尚不知這樣就能令他鬆口,雖不敢相信,但他的表情好似表明這是真的。

她迅疾回頭打量了兩名宮娥一眼。

佐棋和佑詩都是心如止水的人,但因為訓練得對主子絕對忠誠,看凌妝很不順眼,要是主子略有表示,她們絕對可以一掌就劈死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聽見皇上說放她走,她們自然也不會阻攔,退開兩步,讓出道來。

凌妝再看了容宸寧一眼。

他已經默默轉過了身背對著她。

不管怎樣,這是他自己答應的,千載難逢的機會。

她提起裙子,忽地提足狂奔。

木樓前後,是他叫人開闢出來的細沙小徑,算得平緩。

凌妝順著樓後的小徑,一口氣就跑出了一里路。

青青長草在身旁飛逝,紅日已然爬上了天空,她顧不得滿身大汗,顧不得沒有帶任何東西,此際也顧不得將來衛國公府會如何。

她氣喘吁吁,心裡到底還是牽掛著,回頭看了一眼。

小樓依舊矗立在山水之間,並沒有人追上來,想來他是決定了。

凌妝鬆了口氣,但還是擔心他變卦,不敢放慢腳步,她又提著裙子跑了很遠。

所幸這一帶她是熟悉的,她想,跑到前面,有條小路,前頭再一里,應該有座石橋,可以通往潛龍鎮。

潛龍鎮上有邱家的本家親戚,有幾家前些年還曾跟隨外祖母和母親去拜訪,想來還能認出自己……

找他們借取些盤纏,再要去哪裡,她卻沒能決定下來。

海上還是塞外?

一個孤身女子如何去得……

既然得了自由,好像一切便都不是問題。

離開木樓的位置越來越遠,遠到回頭也不能見了,凌妝心頭倒是雀躍起來。

可是,她跑著跑著,卻看到了前方坍塌的石橋,已經四周狼藉的木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