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宸寧圈住她的腰身,妥協:“好了,你自管釣你的,我看書,不攪你。”

說著當真放了手,又將釣竿塞回她手上。

在這片範圍,不管她出現在哪裡,他都會黏上來,凌妝實在想求個清淨,見他果真向木屋中走,強抑下爆發的衝動,轉頭望著水面,努力平復心緒。

既已清醒,他這種死纏爛打的方式便引起了她的反感。

凌妝並不知容汐玦已然歸來,花開花落又是一年,想到他已葬身大海,那點情心靜若止水,恨不能砍容宸寧一刀,替他報了大仇。

她呆呆地站著,卻不知容宸寧很快回來,兩個宮娥跟在他身後,搬了張長長的春凳出來置於垂楊底下,欠了欠身,悄無聲息地退回屋子。

“只怕餌都被吃光了。”容宸寧看著浮標輕動,在她耳邊不遠處說了一句,將她摁在春凳上跌坐下來,“大熱的天,站了半天不累?”

凌妝怒橫他一眼,提起釣竿一看,上頭的餌果然沒了。

容宸寧與之並肩在春凳上坐下,樂呵呵道:“碧水青山美人怒,有趣。”

他這副模樣凌妝已經忍了數日,再忍不下去,不禁謔道:“從前的律王名滿天下,說什麼‘林泉之上,仙姿華髮’,如今這般沒臉沒皮的樣子,莫非把禮義廉恥都丟回給師傅了?”

“我是肉骨凡胎,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修士。對著心愛的女子,孔夫子也不會講什麼禮義廉恥吧?”

容宸寧一邊的長眉掀起,狀甚無奈:“你要怎樣才能從我?”

凌妝望一眼溪水,緩緩道:“除非江水倒流,紅日西升。”

堅定無比的口氣終於觸怒了他,容宸寧站了起來,俯身抓住她的雙肩,恨聲說道:“好,朕就叫江水倒流,紅日西升!你自己說出的話,屆時你再不從,也依不得你了!”

他幾乎從沒有對她這般疾言厲色,凌妝怔愣間,他已放開了她,提高聲音喊:“來人!”

亭海和雁聲領著一排暗衛不知從何處鑽出來跪在地上。

容宸寧寒聲宣佈:“去,傳旨中書,從今以後,天下百姓,將順做倒,將倒做順,以西為東,以東為西,若有犯禁者,斬!”

內侍和暗衛其實都聽得一頭霧水。

什麼叫將順做倒?以西為東?

但此際,皇帝明顯雷霆震怒,亭海機靈,趕緊將他的原話複述了一遍。

容宸寧厲聲道:“還不快去!八百里加急!”

再複述一遍之後,其實大部分人已經聽懂了,只是不知道皇帝抽什麼風,但誰也不敢多嘴,連忙磕頭稱是。

凌妝方信這等事他真的做得出來,急忙喝住他們,卻已氣得手腳發麻,指著他道:“如此顛倒黑白,就不擔心史書上寫你如何荒唐!”

容宸寧一副自嘲的神氣,卻並不鬆口:“史官如何寫,還不是朕說了算,後來者再寫當朝之事,朕早就做了古,怕它何來!只怕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朕統治江山數十年,人們也習慣了以東為西,以順為逆!”

他說的很可能是實情,凌妝發現,一個手握天下權柄的人若不講理起來,便再有理也不可能贏過他,她不敢認輸,卻不想因自己造成一個天大的笑話,只說:“我收回方才的話,望皇上也莫要意氣用事。”

“意氣用事的是你。”容宸寧一怒之後,回頭見凌妝垂眸低頭,羊脂白玉般的臉上隨即劃下兩行清淚,心頓時軟了,默立片刻,揮手叫從人退下,幽幽嘆道,“地久天長,我本是不急於一時的,但你如此固執,叫我如何是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