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湛藍的天空不知何時竟烏雲四合,周圍的人開始飛奔,獨他一人,緊走幾步又慢走幾步。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究竟還是尋到了高大的牌坊口。

青色茶園石的沖天式四柱八面牌坊上,已然沒了當初他在位時所賜的榮恩,上頭刻的全是景律朝的恩典。

館閣體的字刻著贈太子太保之類的長長官號,最後的名字是淩氏東城,顯然景律帝對凌家的恩典並不曾因皇位的更替而減少。

那麼,會不會真的是德妃拈酸吃醋,害死了凌妝?

容汐玦的心緒一片混亂,嘆了口氣,不再多想,一徑尋往衛國公府的院牆。

此時的衛國公府已經佔了半個街面,極是好尋,到得一個無人注意的弄堂,容汐玦稍一提氣便躍了進去。

進入的地方是個荒僻的院子,開始的時候他還怕露了行藏,不想順著廊道外走了半晌,竟只見到一兩個奴僕從遠處走過。

他心下覺得奇怪,按著建造的結構向主屋尋去。

來至正屋不遠處,總算多看見幾個人影,聽得一個大丫頭在罵小丫頭:“作死麼?小公爺眼見就要從學裡回來了,燕窩羹還沒熬上,儘管黑天白夜裡野,仔細太夫人回來,揭了你們的皮!”

容汐玦皺了皺眉,雖然已經知道凌東城做了承恩公,但他還是不習慣小小年紀的凌雲已經成了衛國公。

只聽小丫頭還嘴道:“緋胭姐姐別太操心了,陛下寵愛咱們家小公爺,娘娘過世後,哪一日下學不留飯的?瞧這個點,還早著呢!”

那喚作緋胭的自然又罵:“皇上已經出巡,哪個留飯……”之類。

可容汐玦聽得“娘娘過世後”幾字,耳中已嗡嗡一片,哪裡還聽得進別的。

明明是鳥語花香的暮春好時節,他竟是冷汗溼透重衣,渾身虛脫,再也挪不動分毫。

在花葉底下也不知站了多久,虧得也無人發現,直至天色更暗,淅淅瀝瀝下起雨來,外頭一迭聲說小心,有家奴撐著傘護了凌雲回來,容汐玦才稍稍回過神來,身上已經溼透。

凌雲入室更衣,小廝顧茗正取了略略打溼的衣裳出去,凌雲抬頭出屏風,便看見一個異族打扮的人站在書房中,唬了一跳,正要大喊,那人已掩住了他的嘴,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揭去了唇上的鬍子。

凌雲張大嘴,半晌合不上,卻不再喊了。

外頭有人要端驅寒湯入內,也被他呵止。

容汐玦見凌雲舉止間像個大人般,一年不見也長高了不少,初具少年形容,很是欣慰,摸了摸他的頭道:“你爹呢?”

凌雲卻想起了過年前後景律帝待姐姐的和全家的光景,一陣羞澀臉紅。

雖則才十二歲,但他心裡明白得很,眼前這個挺拔昂藏的男子,才是正頭姐夫。

可如今,再論這些又有什麼用?

想到姐姐,他不禁溼了眼眶,動情地喚一聲:“姐夫,你怎麼才回來……”已嗚嗚哭了起來。

容汐玦尚帶著希望的心一絲絲被他哭谷底,慘然問:“你姐姐……”

凌雲其實知道一些端倪,但不是很清楚,望著眼前傷心欲絕漸漸至渾身戰慄的人,不忍再打擊下去,踮起腳尖道:“姐夫,我告訴你,你不能說是我講的,也不要怪姐姐,更不要怪我爹孃……可好?”

容汐玦正痛斷肝腸,聞言愣愣盯著他,不解何意,心底卻隱隱生出了希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