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全退在門邊的時候還聽到皇帝微顯熱情的聲音:“朕這裡剛好新制了老君眉,用的是浙江進貢的乳泉,來來來,朕親手沖泡一盞,柔嘉皇后品一品,到底如何……”

水全的嘴歪了歪,除了慕容禮進出不須通稟,後宮任何一個主子都沒這般的待遇,回味主子的口氣,他身上冷一陣熱一陣,也不知是個啥滋味。

既然容宸寧表面上一團客氣,凌妝是來求情的,自然也不會跟他頂著幹,他沒有追究那日下毒的事,她便也當沒發生過那麼嚴重的問題,斂衽行禮道:“皇叔這裡的茶,自然是極好的,但臣妾來,卻是有急事來跟皇叔討情的。”

她正立在幾面窗子光影交織的地方。

容宸寧站起身,眯起眼深深看著眼前的女子。

漆黑如墨的頭髮上只簪了兩朵小小的玉底金花,身上穿的也是日常屋裡的襖子,但卻格外清豔,像一縷煙嫋嫋地飄進心肺難以遏制,望著她,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眉骨突突在跳。

皇叔二字從她的櫻唇裡吐出來,分明鑽心刺耳。

容宸寧唇畔欲待展開的那一抹笑容就凝固了。

為帝王者,第一個反應是她為平寇番而來,次之是為了大牢中的上官攸?

容宸寧恢復了平靜,眼底的光芒也沉了下去。

他緩步經過她的身邊,鼻端嗅到一股淡淡的辛香,心神舒暢,走至通炕上坐下,道:“柔嘉皇后難得到興慶宮一趟,不妨坐下說話。”

容宸寧從暗處走來,穿的天子常服是容汐玦穿過的樣式,那出挑的眉眼亦有七八分相似,落在凌妝眼中,卻是分外難受。

她不想看到他,但想到定魂樁上綁著的稽畫樓和圖利烏斯,無論如何也無法置氣,但也並不落座,開門見山道:“不知皇叔能否免他們一死?”

“皇后指的他們是誰?”容宸寧烏眉微擰。

不知為何,眼前俏生生的人隨便開個口似乎都能氣到自己,他的口氣未免也不善起來,“這裡沒有外人,許多事不用藏著,容汐玦是誰的種你清楚得很,何必一口一個皇叔?”

凌妝再也料不到他會這麼直白提起順祚帝做下的醜事,見他眼中冷冷,唇角也掛著一抹耐人尋味的譏誚,氣湧心堵,宛然道:“陛下既知道這宮裡本就是烏糟之地,何必趕盡殺絕,還請饒過嵇儀嬪和圖利烏斯。”

“你這是求情的態度麼?”容宸寧被她全身流露出的凜然之色激怒,面上反而更加沉靜,將方才的好顏色收了個乾淨,惡語相向:“烏糟之地亦有出淤泥而不染的人,你當人人與你想的一般?連大行睿皇帝的嬪妃偷情都能寬容?”

他的話原本不錯,但對著討厭的人,大抵也是越看越討厭的,此刻口氣刻薄起來,眉眼就帶上了銳利,落在凌妝眼裡,詭譎莫辯。

她早就判定容宸寧是個喜怒無常的人,發覺不經意間,自己沒有控制好情緒。

衝動一次沒有釀成大禍也罷了,繼續衝動下去,來這裡求他就沒有了半點意義。

凌妝略一低頭,已調整好心態。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若低頭能救回那兩人的性命,她認為還是值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