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是十一月的寒冬,這裡卻漫谷青翠,野花遍地,好似又迎來了一個春天。

容汐玦坐在半壁間一株參天大樹的橫枝上,看著谷底開遍的枳花,分不清到底過了多久。

枳花明明開在春天,東宮少詹士狄亦齋新頌的“昨夜東風吹枳花,酒醒春晚一甌茶。”他還記得清楚,可置身於這樣的地方,幾乎叫人遺忘遙遠的大陸上到底是什麼光景。

“阿玦——”少女的清音響起。

一瞬間,容汐玦面前浮現的是凌妝的笑靨。

眼底閃過迷濛,但這一刻,他的表情很是溫婉。

竺雅從高處墜著藤條輕盈地落在樹杈的青苔上時,看到的容汐玦就是這一幅模樣。

“真好看!”她以向他學會的漢語輕聲驚歎。

容汐玦抬起眼,就看到眼前穿著鮮紅開襟短衫的少女,腰扎豔麗的腰帶,下頭是過膝的短裙,勻稱有力的小腿上綁著彩色的腿帶,腳上照例沒有穿鞋,頭髮卻難得編成了許多細細的辮子,用珍珠髮帶在頂上固定住,手上七八串顏色鮮豔的腕鐲。

小麥色的肌膚與凌妝是那般地不同,但是容汐玦承認,他也欣賞這樣健康富有活力的女子,比草原上的少女還要活潑,卻輕盈敏捷了不知多少倍。

竺雅是泰邪島羅伊部的女王,也是容汐玦和抱朴的救命恩人。

她永遠忘不了族人通知她在海岸上發現了外來入侵者那一天看到他的情形。

這個如玉雕般的男子,比族中所有的女孩子綁在一塊兒都好看。

泰邪島上有兩大部族,撒魴部以捕魚為生,族中男子為酋長,羅伊部則以農獵為主,向來以女子為王,兩族的族長都有世代相傳的獨特本領。

竺雅的母親是前任女王,她原本是雙胞胎裡的一個,但她是大巫師選定的天命女王,據說為此將她的姐姐流放進了兇險異常的雙狼山刺荊峽谷,那時候小公主才十歲,從此再也沒能回到祥和的羅伊部。

竺雅既是女王,又是族中最美麗的女子,眾星烘月,一直都是全族男子心目中的女神。

女神總是眼高於頂的,自打從海岸上拖回那兩個奄奄一息的人,女王的眼神就在沒有在族中任何男人身上停留過一眼。

“一年一度的冬獵大會就要開始了,你對島上不熟悉,要不要我帶你去檢視地形?”

竺雅說的是泰邪語,她也從沒見過哪個人學話學得這般快的,從前也有遭遇海難的商客隨著洋流飄到過這裡,可是人家都在島上活了大半輩子了,說話的口音還是很重。

阿玦就不會。

只要指著一個東西教他說一次,他就能說得像模像樣。

而且他那麼厲害,前來挑戰他的族人全都敗得心服口服,如今再沒有人尋他比試了。

竺雅開心地想:按照泰邪的規矩,他才有資格做王夫。

容汐玦十分平靜地回答她:“不用。”繼而又問:“我的船打造得怎樣了?”

泰邪島雖然孤懸海上,但島民的造船術跟大殷卻差著上千年的樣子,好的船不過是長十來步的搖櫓木船,差的其實就是竹筏。

因為島上海產豐富,這一帶的洋流奇特,島民即使不出海也能利用焦巖灣圍到大量的魚,故此島上從來沒有能遠洋的船。

容汐玦歸心似箭,竺雅也不想看到他英挺的眉終日糾結在一塊,便只好答應派人幫他造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