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頭腦嗡嗡作響,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應對。

憑他的武功,只怕一瞬間就可以拗斷自己的脖子……

容承寧已經過去開啟了兩面的窗戶,一陣深秋的冷風灌進來,很快拂去一室暖香。

他在窗前站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回過頭。

凌妝漸漸從吃驚變做訝然。

他看上去面色從容,似乎並沒有發生任何事,方才的舉止好像只是聞不慣那種香,然而又沒有任何的言語解釋,踱至中間,將茶壺輕輕擱回茶盤,在春雷琴後坐了下來。

如果說初開門的時候他的目光如火,那麼,此刻就如冰刀。

才閃現一絲僥倖之念的凌妝感覺被兜頭澆了盆水。

世上哪有那般巧的事!他自然是發現了。

“皇后想聽什麼?”容承寧淡淡地開口,泉水般的清韻,不帶一絲情緒。

對著眼前這如仙似妖的人物,凌妝的腦子有點不夠用了,下意識地應:“請便。”

他低頭,流亮的音節自指尖瀉出。

凌妝初時還處於惶恐迷亂中,數聲之後,胸中雜念漸消,只覺得這曲子熟悉無比,調子亦是聽慣的,然而她眼前似現了一隻涅火而生的鳳,翱翔於梧桐之上,身披五色,鳴中五音,非竹實不食,非醴泉不飮,百鳥拜伏環繞。

它看中了一隻凰,嘹亮地鳴叫著,時而熱烈奔放,時而深摯纏綿,翔舞天際,旖旎綿邈。終於凰隨律而動,與鳳同舞……耳邊流離著清新明快的天音,鳳凰交合,百花齊放。

凌妝胸中突起芸芸人海,知音難覓之嘆。

琴聲至高亢處,忽戛然而止。

凌妝微怔,徐徐清醒過來,方才那知音難覓之嘆,明明是操琴的人發出,為何會變成自身的感悟?

琴藝高超者,莫過於此。

一曲未竟,她心裡竟隱隱生出遺憾。

容承寧一雙白玉般的手平按著琴絃,似心潮起伏,又似壓抑著怒氣,終未吐一個字,推案而起,也不作別,唰地推開門舉步就走。

靜室外的人還沉醉在琴聲中不能自拔,呆愣愣地望著那抹潔白的身影消失在長樂宮鳳藻金闕的樓頭。

靈魂歸體,凌妝這才發覺,方才他彈的,是一曲極尋常的《鳳求凰》,只是曲調加了些變化,代替了引吭而歌。

劉氏尚不知就裡,隨著盧氏一同入室,眼神中還帶著無限的嚮往崇拜,嘆道:“景律皇的琴藝出神入化,真不知他若操琴而歌,會是何等景況。”

盧氏側目橫了她一眼。

劉氏到底年輕,面紅過耳,吶吶道:“只是惑於琴音,敦夫人難道不覺得麼?”

凌妝揭開青銅博山爐蓋,取出裡頭剛燃了一小段的線香,幽幽一嘆。

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此人到底出身於皇宮,玩手腕,論計謀,別說自己不是他的對手,就是心思純定的容汐玦,又哪裡能與他同日而語。

竟連唯一篤定的醫道,在他面前也施展不開。

凌妝想起無端失竊的醫書,唇邊泛起一抹譏諷的笑,將線香丟回爐中,道:“此香惡俗,碾碎丟到御水溝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