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原本也不關浙江布政使的事,令晁道檢頭疼的是受冊的人家。

前年,晁道檢方走馬上任,江南魚米之鄉,離都城近,浙江承宣佈政使是個肥差,既然是肥差。就不免有人想分一杯羹,比如另一位同品級的提刑按察使厲有年便十分礙事。

晁道檢好不容易找上了定國公府為靠山,這定國公裘磊,在先帝爺手上,那可真是風光一時無兩,女婿一個乃帝子魏王,一個乃左相沘陽王,滿門顯赫,跺一跺腳朝野都要抖三抖。

滿以為傍上這樣的靠山可以高枕無憂,他就想隨便尋個由頭搞倒提刑安察司。正巧衙下有個經歷獻策,說那提刑按察使與當地鉅富凌東城勾結,收了不知多少賄賂銀子,晁道檢修書上京。取得定國公府支援,即將富商捉拿下獄,羅織罪名,逼令其攀咬厲有年一系。

大牢裡那點事,誰不知道,這案子也確實做成了鐵案。提刑按察使厲有年一系上下跌倒了十幾個官員,其本身因有曾王求情,倒是隻官降兩級調任雲南聽用,其餘小鬼統統倒黴流放。

順祚帝年事已高,晁道檢是個精明的人,兼之財力豐厚,自然到處撒網,趙王一脈,也沒少燒香,不論哪個皇子登基,若不出大的岔子,他都能安穩做他的封疆大吏。

不成想事情急轉直下,這案子裡最關鍵,晁道檢以為最翻不出浪花的一環,那位富商凌東城,如今倒成了他的在喉之梗。

到底是從二品的大員,忠王府接到晁道檢的帖子,王府承奉司奉正親自出來接待。

一大早門上已是賓客如雲,晁道檢勉強擠出笑容,隨著那中年宦官正要入內,只聽後頭一聲:“晁大人!”

回頭一看,倒是認得,乃杭州織造底下的鉅商,號稱絲澤府的申家掌門人申武振,揮汗如雨地帶著挑擔的從人追了上來。

晁道檢臉色一黑,這申武振原是凌東城的親家,案後,聽說申家休了凌東城的女兒,然後不知怎麼尋到自家妹子的門路,由妹夫帶了來送了厚禮,表明與凌東城毫無瓜葛。

晁道檢針對的本非這些商家,也就睜一眼閉一眼過去了。

在他的坦蕩官途上,這些本不過是芝麻綠豆的小事,可就因為凌東城的女兒做了東宮良娣,硬將他逼成了熱鍋上的螞蟻,看見申武振,晁道檢避之唯恐不及。

王府承奉司奉正見多了形形色色的場面,見佈政大人的臉色難看,想是不熟,再者對方穿著青布圓領袍,明顯是個白身,朝兩旁的儀衛看了一眼,即有兩人持槍擋住申武振去路。

申武振是帶著兩個兒子一起進京的,這會兒還不十分曉得其中的厲害,吃到嘴裡的鉅款不捨得吐出來,到凌東城府上吃了個閉門羹,就想在京城裡摸一摸底。

若能尋到門路,比如說忠王這樣的後臺,東宮良娣的孃家,未必調停不下。

絲澤府一直走的是戶部和內廷十三衙的門路,只是廢帝死的時候,宮裡一場大屠殺,把原本管著他們這條線的太監頭子給殺了,這會兒只剩下戶部幾個臉熟的主事,聽到事涉東宮,話也不肯多說,直接將他們趕走。前打聽,後打聽,只有忠王府,現如今是太子的大王伯,又是宗人府宗正,管著皇家內務,是最佳的調停人選,可是他一個商家,卻不得其門而入。

好不容易撞上晁道檢,申武振的興奮之情難以名狀,無視儀衛的槍戟,撲在上頭喊道:“大人,我是杭州織造的申武振,特地趕過來給王妃祝壽的。”

府門前不時有官員或女眷到達,他這裡大呼小叫,承奉司正一臉為難,揮手讓個小太監上來問話,那裡已引了晁道檢進去,一路笑道:“這些個白丁,不知進退,以為在織造裡做事就是官身了?便是知縣知府,到了咱們王府,也得先在大門外候著。”

晁道檢擠出笑稱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