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跌倒凌半城(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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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妝擠出一個笑容:“從小錦衣玉食,爹爹何曾對不起我們?”這話她是發自肺腑,父親原本出身貧寒,從做學徒起家,沒有靠山背景,能掙下一大份家業,委實不易。何況一個目不識丁的漢子,能懂得糟糠之妻不下堂的道理,富裕之後既沒有停妻再娶,更沒有納妾,膝下單薄,即便他真的曾於生意場上不擇手段或犯下其他罪狀,至少他對得起家人。
“凌東城你個沒廉恥的禍頭子,竟然誣陷我爹!我殺了你!”隨著叫囂聲傳來,車隊後方一陣騷動,人流自動分開,一個頭綁布巾手舉長槍的黑臉少年越眾而出,看定凌東城,忽地狂吼一聲,挺槍便刺。
變生陡然,凌妝一把推開呆若木雞的母親和弟弟,不假思索舉手去抓長槍。
男子的力道自非女子可比,少年盛怒之下氣勢又猛,凌妝雖然抓住槍身,但槍桿子楞是迅速磨擦過她掌心細嫩的皮肉刺入囚籠。
好在被她這麼擋得一擋,槍的速度大大減緩,凌東城往後一倒,堪堪躲過了這一刺。
周圍驚叫聲四起,衙役們反應過來呼喊著衝上來制服少年。
領隊的大怒,見少年被手下扭了,喝道:“何方狂徒!膽敢青天白日行兇!”
凌妝見陪著母親的曾老嬤嬤混亂中不及扶穩,母親抱著弟弟跌倒在地,時刻有被人踩踏的危險,急忙上前將他們扶起,耳邊聽到少年狂傲的回答:“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家父邢甫潮,在下排行第四,邢時鎳是也。”
領隊臉色稍霽,朝隊伍前方的囚籠掃了眼:“原來是按察副使家的四公子,回去吧!此處非是你能胡鬧之地。”
黑臉少年哭叫掙扎:“家父一生清廉,姓凌的狗賊,利慾薰心,不擇手段接近家父,如今我爹蒙冤下獄,都是他血口噴人!我要殺了他!”
諸人恍然大悟,這少年是此次貪墨大案中被牽連的官員按察副使邢甫潮之子,自然有幸災樂禍的,有感嘆少年孝順的,甚至於有不屑凌東城一介低賤的商戶牽連這許多達官顯宦的。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喊打喊殺聲,似乎凌東城是個十惡不赦的大盜。
衙役們地位有限,只圖早點結束遊街,出了城在路上快活去,自然不想多生事端,控制了少年,不讓他再追上囚車,順道把凌家母子和其餘官員的家屬也擋了。
待人流過境,凌妝只覺掌心刺痛一片,也顧不得瞧上一眼,掏出手絹去替弟弟擦拭,才發現除曾老嬤嬤外,母親、弟弟和自己的身上都被人吐了口水,棉裙上沾了許多黑乎乎的汙漬。
那邢四公子被擋著無法再追囚車,大聲哭罵凌家母子幾個,亦有其他被牽連的官員家屬在旁幫腔。
自從凌東城下獄,這種場面孃兒倆經歷過多次,案子塵埃落定前,更不乏上門打罵之人。
凌夫人無力與他們辯駁,只作無視,低頭撫摸兒子的發頂,兩行清淚無聲滴下:“阿眉,如今我們孃兒兩個除了身上穿戴,身無分文,聽說流放邊遠的人,都是有去無回……今後該如何是好?”
凌妝摟著母弟抬頭尋找久不見蹤影的丫鬟和家丁,安慰道:“母親不用操心生計,公公與爹本是世交,申家不會缺我們一口飯吃。”
江南本是文弱積善之地,圍觀的人見凌夫人生得慈眉善目,凌雲白皙文靜,凌妝更已是出嫁的女兒,便有人出言勸解。邢四公子等人罵了一陣,見凌東城的囚車已逐漸遠去,無可奈何,也各自散去。
凌妝的陪嫁侍女梨落、桃心這時才滿面通紅地出現,一副手足無措狀。
兩個小丫頭都沒見過世面,遇到這種大陣仗慌了手腳也是正常,凌妝秀眉輕蹙,卻並不想在外頭訓斥,淡淡吩咐:“扶太太上馬車,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