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東西對作畫是真的沒有半點用,不過以訛傳訛罷了。阿公所繪的菩薩眼,之所以能靈動如真,不過是他畫技出神入化而已。但此人卻費了這麼大的力氣,也算是誠心,不收,未免不近人情。然而若是收下,無用也就罷了,好像有些不妥。

遲疑間,就見宇文峙面上的期待之色慢慢消失,變了臉:“你竟不要?”

他的語氣也轉為不滿。

開口還沒三句話,果然原形畢露。

絮雨登時下了決心:“多謝世子,這東西對我沒有用!”

他應是被她給氣到,面色驟轉鐵青,目露兇光,猛地高高舉起手中玉瓶,看著是要砸爛洩憤了,手落到一半,又硬生生地停頓住,顯是還沒想好到底砸不砸。

絮雨冷眼看著。

他的臉色變了又變,極是難看。

就在這時,身後近畔的一株刺槐樹上,忽然發出一道輕笑聲。

“誰?給我滾出來!”

宇文峙勃然大怒,立刻轉頭厲叱。

絮雨也循聲望去,一名俊美而雄健的男子從樹冠上翻了個跟斗,隨即穩穩落地。

竟是胡兒承平,也不知他是何時跟來的,應是將方才那一幕都收入了眼。他雙眸晶亮,笑吟吟地走來:“你倒是砸,為何又不砸了?反正她是不會要的。你若自己捨不得,給我好了,我來替你砸。”

他顯是為前次在神樞宮被對方尾隨之事感到耿耿,此番報復來了。

宇文峙的面容上迅速掠過一縷陰沉的神色,定了一定,片刻後,怒氣消失,揚起臂,隨手就將錦囊棄在了道旁的一片蔓草裡。

那蔓草深深,轉眼便將此物吞沒,消失不見。

接著他轉向承平:“有膽叫上你的人去涼風臺!咱們堂堂正正賽一場馬球!你若是輸了——”

他留話尾,邁步向前走去,顯然不欲叫絮雨聽到他後面的話。

承平豈肯認輸,立刻跟了上去。

二人停在距離她數十步外的地上,宇文峙這才繼續冷冷地道:“你若是輸了,她便是我的。往後你給我滾遠些!”

承平倒是沒想到他會拿這個作彩頭,一怔,扭臉看一眼身後那還停在路上的人,面上隨之也浮出冷笑的神氣。

“有何不可?你若是輸了,也別再叫我看到你擾她的清靜!”

二人約定完畢,依照時風,擊掌為誓,隨後立刻離開,各自去喚人員,準備健馬。

絮雨看到兩個人在她的前方低聲說著話,還扭頭看她,總覺所談和她有關,苦於聽不到,很快,那二人彷彿商議完畢,便看也沒再看她一眼,丟下她便各走了。

她不禁莫名其妙,更擔心宇文峙口中提到的馬球賽又演成一場鬥毆,望著宇文峙棄瓶處的那一簇蔓草,沉吟了片刻,決定去找裴蕭元求助。

她匆匆回到方才的地方,卻不見他人,也不知他是去了何地。

此時阿史那和宇文峙二人相約領隊賽球的訊息已是迅速傳開。

聖朝尚武,不但從軍男子人人能夠上馬擊球,便在街頭市井隨便呼喝一聲,一盞茶內也能叫出兩隊能夠上馬的健兒。宴樂過半,正好憑此助興,寧王命人取來金帛用作獎賞,許多人湧去涼風臺觀戰。

絮雨無奈,慌忙又趕回了涼風臺。

等到趕到,那裡已是圍滿人,承平和宇文峙也點選好了各自人馬。除了承平一方有著幾張胡人將官的面孔,剩下都是來自武、驍、威、龍武等十六衛當中平日和二人各自玩得來的子弟,個個無不是好手,所挑的馬亦雄壯威猛,專擅衝突。

雙方換裝完畢,隨著執籌官一聲令下,助威金鼓隆隆響起,觀戰眾人歡呼,聲動如浪。

在群馬踏出的暴風驟雨般的凌亂蹄聲和賓士捲揚起來的一排排的黃色煙塵裡,兩隊人馬疾速衝入場地,揮杆爭球。

絮雨緊張地看了片刻,終於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