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便是三年前曾在西境立下過戰功的那位裴騎尉?”

裴蕭元見李誨無事,他的隨衛也來了,正待離去,衣袖被拽住,轉頭見李誨睜大眼睛看著自己,神色顯得頗為激動,便笑了笑,看一眼青驄,道:“馬有靈性。遇上這等烈馬,你便是再怕,也不可叫它瞧出你的心思。須比它更狠,叫它記痛,它才肯馴服,聽你指令。”

李誨雙眸閃閃發亮:“我記住了。我再試試!”

此時道上又匆匆趕來了許多人,原是寧王方才聽到孫兒遇險的訊息,焦心不已,中斷筵席自己也親自騎馬追來,此刻看到孫兒已被裴蕭元救下,安然無恙,感激不已,下馬,連份位也顧不得了,走上來便緊緊地挽住他的手。

“果然是裴家出來的兒郎子!你救了我的孫兒,我定要好好地謝你!”

第41章

寧王一是出於從前和裴冀的交情,二是聽聞裴家子少年英才,因而早早就在崔道嗣的面前不吝讚賞之辭,今日設宴,對他本就比旁人要高看上幾分,此刻孫兒又蒙他相救,有如此的禮遇,也是人之常情。待心情稍稍平復,他忽然想到畫師,問了一聲,知人已到,便命傳見。

絮雨就在近畔,上去拜見她的堂伯父。

人活到寧王這個歲數,經歷的事情多了,難免更是相信因果天命之說。

奉命去喚人的宮監早一刻已經到了,回報裴家子似與這畫師相識,特意出來接人於大門外。繼而想到,若非因這畫師到來,裴家子或便不出。他若不出,也就不會遇到李誨遇險出手施救。如此看來,這畫師對於孫兒而言,也是個轉運人。

慶幸之餘,愛屋及烏,又見這畫師容貌不俗,男子當中少見的俊秀,不但如此,看去更是一眼面善,言語便也十分親切,叮囑她可緩畫《曲江行樂圖》,今日來了,也可遊玩。

絮雨道謝。

寧王吩咐完,再看一眼裴家子,暗在心裡點點頭,隨即命人將李誨送去休息,自己也領著人返身入內,繼續方才被打斷的筵席。

柳策業和王彰交惡,這在朝廷是件人盡皆知的事。

除在朝會外,這二人平常罕有一道露面的場合。但今日因寧王的臉面,二人一齊到來,皆是座上貴賓。

柳策業慰問了寧王一番,說了幾句新安王必有後福的話,歸座後,遠遠看著裴家子被寧王叫到身邊,將他一一介紹給今日在場的諸多文人名士。

不止如此,王彰也作長輩之態,與此子言笑晏晏,就差摸頭撫背,看去親熱得很。

裴蕭元入京後,王彰明裡暗裡都以當日力舉他入金吾衛為功,儼然以裴家子伯樂的身份自居。相比之下,當日白白做了惡人的柳策業未免顯得尷尬。

他此刻面上雖無表情顯露,然而心中難免感到幾分焦躁,藉著更衣的機會,轉到一無人的偏僻處。

太子妃的兄長,散騎常侍韋居仁正在那裡等著。他三十不到的年紀,與太子一樣,平日以人緣好而著稱。

“太子到底出了何事?筵席將半,為何還不見他人來?”柳策業劈頭便問外甥的行蹤。

寧王畢竟地位特殊,今日這場筵席,說得上名號的王公貴戚幾乎全數到來了。

康王李澤更是一早抵達,幾乎寸步不離地伴在寧王身側,與文人名士談論詩文,看去口若懸河,神采奪人。

然而,原本最應當是焦點的太子李懋竟沒有到。

雖說這種場合,太子也並非一定就要到場。但寧王的臉面,他無論如何也當成全。

韋居仁用塊手帕拭壓額前方才跑出來的一層細汗,稱派人回去看了,方得到回報,太子妃也不知,只知他昨日以射獵為由出了城,也不知去往哪裡,只在夜間打發典軍回來,稱於一山谷裡遇到白鹿,是為祥瑞,不可錯失,欲追捕進獻聖人,所以今天這場曲江宴怕是趕不上了。

柳策業眉頭緊皺,無可奈何,只能拂袖歸座。

太子沒有現身,雖然無人發問,但只要不是瞎眼,哪個不會留意?

他只好上去,用這理由向寧王解釋了一番。

寧王睜目,顯得極是欣喜,和左右連說祥瑞重要,太子孝心可嘉,盼望白鹿能為聖人萬壽增福添瑞,眾人一片附和。太子今日缺席一事,這才算是勉強圓了過去。

片刻後,裴蕭元起身,柳策業向著韋居仁再丟了個眼色。

韋會意,尾隨出帷,截他在了一處遠離宴場的道旁,作一番偶遇狀,寒暄過後,說了些慕名的開場之言。接著提三年前太子遙領行軍總管之時的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