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叫人如置夢中。然而,此地對二人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她還道是因他信馬由韁,金烏被肥美水草吸引,帶著他們一路胡亂撞來了此地。

她是無妨,卻恐他敗興。

她醒了神,伸出手,抓起鬆鬆掛落下來的馬韁,待驅馬調轉方向離去,不料身後探來一臂,不如何用力,但卻堅定地握住她的手背,阻止了她的舉動。

她扭頭,看向身後之人。

月光傾瀉而下,落入了河面,和兩岸的千燈之火靜靜交映。

他的一雙眼裡,似也入了幾分月火,爍動著數點隱約的光。

“累嗎?”他問,聲音溫柔。

她下意識地搖頭。他便一笑,自馬背落地,接著,向她伸來了手。

絮雨一怔。

原來不是金烏誤入舊地。

雖有幾分困惑,不知他為何要帶她來到這裡,但他心無芥蒂,她自然更是無妨。

她欣然下馬,和他並肩,漫步在了燈月交輝的河畔。

“前些日我事忙,小虎兒可乖乖聽話?夜間睡覺可有哭鬧?”

“他很乖。夜醒也是無妨。反正我也睡不著。叫阿姆喂他吃些東西,我再陪他玩,玩到他困,他自己便會睡。”

兒子困得眼皮不停打架,做父親的還是不讓他睡,繼續逗弄,直到他腦袋一歪,人還坐在床上,便呼呼大睡了起來,口裡滴著涎水。

絮雨聽著他的描述,想象著這此前從未見過的這一幕,不禁吃吃笑了起來,笑得俯在了他的臂彎裡。

他停步在了河邊,托住她,看著她笑得站不住腳的模樣,繼續道:“我推他,他也醒不來。力氣稍重些,他在榻上滾了幾圈,險些滾出去。幸好我接住了他,否則,他便要臉貼地摔下去了。”

絮雨一愣,登時笑不出來了。她直起身,變了臉,狠狠捶他胸膛,咚咚作響:“裴蕭元!你自己睡不著,就拿小虎兒玩!若他摔著了,我饒不了你!”

他受著她的捶打,哈哈大笑起來。極少見他笑得如此開懷,笑聲驚動了藏在附近一叢蘆草裡夜眠的紅頭鵲。燈影裡,只見它急急地分草而出,展翅逃向對岸。

絮雨盯他一眼,想到兒子,忽然歸心似箭,不理他了,“我要回了!”

她收手,轉身便走,手卻被他從後捉住了。

“別走!”他跟上,順勢探臂從後攬住了她。

“白天我和他玩了一天,今夜便是打雷,他也不會醒了。況且,阿姆帶著他呢!”

絮雨繼續不為所動。忽然,感到他貼唇在了她的耳畔,一道耳語之聲響起:“你只想他,就不想想我,問一聲,我為何睡不著嗎?”

耳朵被他弄得發癢,絮雨的心也跟著微微打了個顫,不由停了下來。

“為何?”她偏過臉,若無其事地應。

“你不在,我總是睡不著覺。”

身後之人慢吞吞地道。

“我不信。”

絮雨口裡依舊如此道,身子卻變得誠實無比,順服地貼靠在了身後人的胸膛裡,任他握她雙肩,將她轉了個身,朝向了他。

“是真的。你閉關的這段時日,每天晚上,等小虎兒睡著,我便出來,到鎮國樓外隔窗看一會兒你。看完了你,我再回去。”

“嫮兒,我很想你。”他凝視著她,慢慢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