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衛下眾多官兵,也是提不起勁。

裴冀上月也到蒼山覲拜皇帝,駐留了些時日,等到裴蕭元肅清陳思達餘黨回來,次日他便走了。這件事,知道的人並不少。

就在幾天前,衛中有一個說法流傳開來。

雖然裴司丞入京後受聖人重用,他和公主此前也早早相識,私交不淺,一度讓人以為他便是不二的駙馬人選,又傳言裴冀此行覲拜皇帝的目的,便是為他求娶公主。然而,皇帝應是有別的考慮,並不願將公主下嫁於他,故裴冀沒等到大射禮畢,便倉促回了東都。

這訊息在金吾衛裡不脛而走,隨後,眾人發現裴蕭元此次外出歸來之後,確實不大看得到人,不像蘭泰、賀都他們,每日皆在勤練箭術,尤其賀都,因不知樂禮,還跟著樂師習樂。

對比之下,眾人難免對裴蕭元失去信心,不少原本投注在他身上的官兵怕輸錢,打算改押別人。卻不知被哪個多嘴的告到了韓克讓的面前,韓克讓極是不滿,將衛下將官全部叫去,訓斥一頓,責罵風紀敗壞,衛下之人竟大肆參與賭博,隨後下令,不許官兵投注別衛之人。

照如今通行的投注規矩,比賽開始前,可以改注,但不能撤。

也就是說,只要交了錢,莊家便不退。金吾衛裡那些投過注的人迫於韓克讓淫威,不敢抗命,只能寄希望於自己的運氣,盼望此前傳言是假,裴蕭元能夠參與今日的大射之競。

他若是上場,以他的騎射功夫和士之風采,想要壓過別人奪魁,希望還是很大的。

然而,和龍武衛的人一樣,金吾衛官兵亦是大失所望,甚至比他們還要沮喪,真真可謂是輸人,又輸了錢。

在全部參與大射禮的幾十人當中,根本找不到裴蕭元的身影。

他真的沒有來。

今日場上這些獲得資格能夠參與大射之競的,皆是來自各衛的年輕俊傑之士,他們頭戴弁冠,身著禮衣,腰束飾金的蹀躞帶,依射禮要求,列著整齊的隊伍,戴扳指、護臂,一手持弓,一手挾著一箭,將另外待射的三支羽箭插在腰上,個個皆是英姿勃發,威武雄健。

在一陣鼓聲過後,大射開始。

一番射,相當於個人風採展示,眾人無不順利過關。

二番射,開始決出射藝高下。四箭過後,每個人的射籌各不相同,箭術高超之人,開始領先。

三番射,樂工演奏詩經召南騶虞曲,在和緩而凝重的雅樂聲中,每人依次也放出四箭,經監禮官判斷,若合乎節拍,計入算籌。

如此三番射,十二箭過後,場上的計籌官們得出名次,送到了司射官寧王的手裡。寧王登上朱雀臺,將結果先呈給皇帝預覽。

皇帝看了一眼,點了點頭。寧王接回,交給執事,執事當即轉向正屏息等待的現場眾人,高聲宣佈進入第二輪騎射的八人。

來自狼庭的阿史那王子、西蕃國賀都王子,以及呼聲最高的蘭泰,毫無意外,順利進入騎射。

除了這三人,剩下五位,也都是來自各衛的箭術最為精絕的兒郎,當中便有龍武衛大將軍範思明的兒子範亦光。

寧王隨後宣佈,一刻鐘後,騎射競賽開始。

在滿場發出的喝彩聲中,承平、蘭泰、賀都等人挾弓持箭,各自入場。騎馬繞場一週後,顯示榮耀過後,八人在場中列成一排,遙遙向著皇帝行軍中之禮。

李誨再一次偷偷看向離他不遠的皇帝,見他面帶微笑,命人傳話,勉勵八人,隨後,他的面色便轉為莊嚴,喜怒不顯,是帝王在這種場合下應當有的模樣。

然而李誨總有一種感覺,皇帝似乎半分也不曾受到今日這場大射禮的氣氛感染,甚至,若是叫他大膽猜測,他總覺得,皇帝心不在焉。

他又望向他的公主姑姑。她今日再次以盛裝示人,金飾麗衣,非但沒有奪走她的風采,反襯得她愈顯烏髮明眸,美麗無比。此刻她手持一柄團扇,坐在位上,目光越過了她面前的無數之人,正面帶微笑地眺望著遠處那一座佈置在校場中央的麒麟臺。

騎射競賽所用的箭靶和方才不同,架在這座高臺的頂端,上方踞伏一隻錯金青銅麒麟,麒麟的口中,叼銜一隻綵球,球以一根細比嬰兒指的繩索縛住,懸在空中。

誰能先將細索射斷,取到麒麟口中掉落的綵球,誰便是今日大射禮的最後勝者,曰麒麟士。

整個過程裡,除了不允許使用刀劍和暗器,沒有任何規則限制。

騎士要在阻止對方成功射箭的同時,力爭能讓自己勝出。

可想而知,接下來的場面將會是如何的精彩。

麒麟臺上,負責裁判的執旌官正在最後檢查著靶子,以確保不出任何問題。

那八名參與競射的人也騎馬入場,等待競賽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