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臣便毛遂自薦。臣那孫女婉婉,年將十七,也該議婚。臣看他二人年貌相當,實屬良配。”

皇帝聽完,再次沉吟,也不知他在想甚,就在寧王努力揣測皇帝心思之時,聽他說出了兩個字。

“可以。”

寧王喜道:“陛下既也認可,那臣便去辦。若是事成,臣斗膽,可否請陛下賜婚。”

皇帝目光微微閃爍,慢慢點了點頭:“裴家兒郎若是應下婚事,朕自會賜婚。”

寧王聞言大喜,擔心再慢一步,萬一被另外兩家搶先,一刻也是不想耽擱了,起身拜辭。

皇帝看著寧王,含笑道:“去吧,朕等訊息。”

寧王匆匆出宮後不久,天也晚了,日近黃昏。

絮雨在西殿裡,執筆添完最後一團雲氣,至此,整一幅壁畫全部畫完。

她坐在畫中阿孃對面的地上休息了片刻,外面傳入隱隱的暮鼓之聲,趙中芳帶著一名小宮監來了,提著一匣糕點。絮雨將趙中芳悄悄引到一旁,吩咐他,皇帝若又犯病,或不肯服太醫的藥,還吃那丹丸,叫他送訊息給她。

趙中芳連連點頭。

天也快黑,絮雨結束今日之事,出宮回往永寧宅。

青頭拿到那一匣皇帝特賜他的糕點,興奮得恨不得裝裱起來上供,還有,頂頂重要的一件事,等到郎君今夜回來,一定要讓他看清楚。

“陛下真說了,不能為難我?”

絮雨點頭:“是。就算是你家裴郎君,也趕不走你了。”

青頭抹了下眼睛,朝著皇宮方向下跪,重重地磕了個頭:“陛下真是好人!往後千萬不要再叫我入宮,打死我也不敢去了。”

絮雨忍俊不禁,見這小廝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讓她去看今天剛給郎君掛好的那一幅帳子。

天才黑不久,離他回,應當還有些時候。絮雨再次走進隔牆那間臥室,果然,看見一頂淡絳紫的軟羅紗帳已被掛起。屋內也燻起了香,窗扇開著,初夏的晚風透過綠窗紗入室,吹得帳幕如水波般輕輕蕩動,令這間原本單調而硬朗的臥房多了幾分輕軟的旖旎之感。

“郎君還不知道小郎君你叫我買了這帳子,好看吧?等他今晚回來,給他一個驚喜!”小廝美滋滋地道。

絮雨面上沒說什麼,聽小廝講完,抿了抿嘴,自顧走了出去,然而心裡或許也和青頭這小廝一樣,隱隱懷著一點淡淡的期待。

忽然她想到另外一件事,裴家白天突然多出來這麼多人,甚至住下來一個宮監,他應當還不知道。等回來看到,會是如何反應?

以她對他只能算是淺顯的幾分瞭解來看,他似乎不會高興。甚至,會不會覺得她給他帶來了麻煩?

思及此,絮雨心中頓時憑空添了幾分之前從來不曾有過的擔心。

她怕他不高興。

更怕他不高興,還不說。

就這樣,這個夜晚,她聽著不知是她這邊還是他那邊的某個院牆角落裡的夏蟲的咕咕聲,等他回。月娘越爬越高,越過牆頭,移到屋頂。

這個晚上,絮雨終於還是沒能等到裴家二郎歸來,三更時分,她倦極睡去。

此時,裴蕭元獨自一人,現身在了城西的延平門外。

他無聲無息地行在寧靜的月光之下,最後來到月光照不到的曠野深處,停步,令身影與周圍那一片漆黑的荒陂地融為一體,靜待人來。

第58章

伴著遠處傳來的幾道野狗的吠聲,在距他一箭之地外的一片亂石畔,忽然顯出一點火摺子的光。火折在爍滅數下之後,如暗夜的一點磷火,隨風熄滅。

裴蕭元向火而去,很快,對面的夜色下也走出來一人。那人身材健碩,步伐卻極敏捷,迎到裴蕭元的面前,行拜見之禮,被裴蕭元阻住:“何叔不必多禮。”

此人正是此前回往甘涼的何晉。他將裴蕭元引到石堆後,藉著月光打量他一番,欣喜地道:“幾個月不見,郎君越發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