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離說道,“甚至連散逸的力量,都下意識的顯化成這種樣子?”

陌天女確實也想不通這一點。

當年,上一代的豔塗門主,路過哪裡,其實並沒有如傳言中一般殺光所有的怪物。

那個好奇心極重的女人,是把所有的怪物都擒拿起來,塞進那個載具,準備帶著載具回到宗門研究的。

渾身無力的陌天女,當時也被一起塞了進去。

可是在半路上,那一代的豔塗門主,就遇到了跟她有舊怨的夜空劍閣大長老。

所有的怪物,都被一道劍光碎體滅魂,奇特的載具,也只剩下一個邊角,陌天女反而成了唯一的倖存者。

正因為這份運氣,她才得以被豔塗門主看中,收入門下。

據說那些怪物殘留的一些東西,確實曾在魔宗六脈之間流傳過一段時間。

但要說輩分高到沒邊的萬壽祖師,會因為那點東西,就特地把沒見過的載具全部勾勒出來,乃至於一直記掛在心,顯化於此,怎麼想都不可能。

就算是陌天女自己,在達到第四大境之後,回顧當初,也覺得那些怪物的一切,都如同螻蟻塵埃,彈指可滅,不值一哂。

“罷了,離兒,說這些都沒有意義,無論真相如何,你我這一戰,仍不可避免。”

陌天女竹笛入手,幽幽寒怨,霎時間起於四野,再度凝聚成濃密的愁雲慘霧。

萬千雨珠,飄零天地,鬼嚎哀哭之聲,在雨中愈演愈烈。

“看來你是真的不知道。”

一直暗暗察言觀色的符離,忽然鬆了口氣,步步靠近。

陌天女的一式殺招,已經蓄勢待發,但看著白靴少女全無敵意的靠近過來,她手上的竹笛,竟有些揮不出去,冷聲念道:“羽荼神咒……”

那是豔塗門的至高絕學。

符離卻突然一笑:“不要嚇我呀,姐姐,我完全不抵抗的話,你真的會狠心殺了我嗎?”

陌天女幽寒凝視,竹笛已然豎起在身前,完成了神咒的準備。

“我記得,我們二十三歲的那年,久別重逢,姐姐是想要騙我來的。在那之後,每一次我們相遇,姐姐都會用一副幽怨的模樣,想要引我離開飛聖山,或者令我出錯,影響正道的局勢,甚至於,不惜為了讓魔宗的某些計劃實行,讓我步入死局。”

符離腳步放緩了下來,步幅也變小了很多,但還是沒有停止。

陌天女的髮絲,在雨霧之中,如同蜷曲的新藤,繾綣著嘆道:“既然知道我每一次都是那樣來騙你,你還敢這樣靠近我?”

不算八千年的沉眠,在她們兩個數百年的人生中,交手的次數,已經多到數也數不清了。

外界的人一直很奇怪,為什麼飛聖山的聖女,好像什麼戰績都沒有,就順順利利的達到了第四大境,甚至將符離視為奇蹟,用來證明,強烈的戰鬥意志,並不是通往天地之橋的必需品。

可是他們從來不知道,在聖女的身份之外,那個看起來純真無邪的小姑娘,踏過多少次生死危機。

這個小姑娘,在面對她姐姐的時候,已經越來越冷靜。

無論她的姐姐繼續做出多少種姿態,就像上一次在東大陸相遇的時候一樣,她出手都不會心軟。

數百年的時間,除了二十三歲的重逢外,這是第一次,她又毫無防備的靠近過來。

一向作為設局者的陌天女,反而有些舉棋不定了。

一如既往的可笑幽怨之下,陌天女的心靈,敏銳的刺探著符離的一切,想要看出她是準備玩什麼把戲。

“因為時局不同了呀。”

符離能夠從她姐姐天衣無縫的幽怨模樣之下,察覺到那份凜冽。

除了符離之外,不知道多少人,不知道多少人被陌天女那副迷濛可欺,幽然怨憐的氣質所欺騙。

就算是當年名世六教之中,對正邪之見,最為堅定的青崖書院高手,也多少會因此而輕視,繼而便慘虧於陌天女手下。

可符離落落大方的任她刺探,口中繼續說道,“看現在這個局面,我師尊不一定死了,但你師父一定已經死了。你的宗門也沒有了,束縛你的恩義不存在了。”

“你要我離開,我可以跟你離開,這個時代的所有,我都可以拋掉。所以,你也該能隨我離開的,是嗎?”

“你真的是這樣想嗎?”陌天女臉色冷白,悽清的發出疑問,彷彿已經動搖了,心中卻無謂的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