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字字句句都是情真意切,某些段落更有一種天然的嘲諷感覺,但是佘賽花對敵人的話,一向是當做過耳輕風,神情半分不動。

蕭太后嘆息一聲,將繡帶束起的長髮甩到身後,並掌如刀,向前虛劃,陣法邊界處的迷霧,忽然展露出一個豁口,擴張成圓形的通道。

“眼不見就心不煩,你先出陣去吧,待我全勝之後,再去尋你談心。”

那個通道內部,一點迷霧都不存在,可以清晰的看到陣法之外,遠處的那座城門,還有城門下的楊六郎等人。

方雲漢回頭看了一眼,把降龍木拋給佘賽花,說道:“這座陣法已經不是任道安在執掌了,降龍木對我來說,也沒有多少用處,就請老太君帶回去還給我徒兒吧。”

“原來是重陽真人。”

佘賽花沒有多話,深深的吸了口氣,只留下一句沉重的“拜託”,就帶著降龍木出陣,去城門之下,與眾人會合。

蕭太后一直等到佘賽花抵達城門下,才將陣法迷障重新閉合起來,對方雲漢說道:“如果剛才你要走的話,我未必能把你留下。”

方雲漢說道:“在外面想要抵抗一座已經圓滿的陣法,還不如留在陣中做嘗試。”

“你選破陣的路,但這是條死路。”

蕭太后環顧這座陣法營造出來的血紅平原,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自豪之情,志得意滿,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宋國的道士,你好像還沒有報上姓名?”

“全真派,方雲漢。”

“全真一脈,號稱呂祖嫡傳,火龍洞府的傳承嗎?”

蕭太后奇道,“那淳陽老道不過是得了些微末之技,我還以為火龍洞府也不過如此,原來還有隱藏在暗中的呂祖真傳?”

“其實,我們天門一脈的正一純陽功,追根溯源的話,也與呂祖有些牽繫,不過從朝陽天師開始,我們已經走上了另一條道路。”

她說到這裡的時候,幾乎是懷有一種崇高的情緒,說出了那四個字。

“正邪合一。”

當年的朝陽天師墮入邪道之後,修煉天妖屠神法,就是因為純陽正氣與天妖邪氣,相互剋制,才會在關鍵時刻,錯失了一個斬殺大敵的機會。

可以說這間接導致了他後來的身死名裂。

而朝陽天師的殘靈尋得傳人,開創出來的這天門一脈,從一開始,就把解決這個隱患,放在師門傳承的考量之中。

以人勝神的天門大陣,天門陣盤,其實第一個要滅的,就是大天妖。

蕭綽其實從小就是正一純陽功與天妖屠神法兼修,不過在她察覺到天妖元神的意識逐漸甦醒的時候。

她就運用天門心法,把純陽正氣隱藏在自己意識的另一面,然後尋找一個恰當的時機,將自身的意識收斂,任由天妖來主宰自己的軀體,等待這個漁翁得利的時機。

“看起來你真的很有傾訴慾望,我能夠理解,畢竟是師門的使命,這麼多年終於達成了,該找個人好好聊一聊。”

方雲漢語氣一頓,“哦,還幹掉了一個蠻荒時代的老怪物,好像也值得興奮一下。”

“不過,敵人的身世、抱負什麼的,我一般都是無所謂的。”

他攤開雙掌,笑的輕狂,“你要跟一個無所謂的人再講三千字嗎?”

蕭太后一怔,臉上激動的神情收斂起來,淺淡著說道:“確實,我有些失態了。”

“不過恕我冒昧,道友,你真的覺得你一個人,能夠抗衡現在的我嗎?”

她皺著眉頭說道,“你要面對的,可不止是一個蕭綽,還有我遼國的十八萬大軍,我的師弟任道安,我的親弟蕭天佑,南院大王耶律楚雄父子四人,他們的力量全都凝聚在這座天門陣之中。”

“更……”

蕭太后張開雙臂,十指忽然握住。

這天門陣內部的一片廣闊天地,驟然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