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桑教主非常自然的說道:“這世上,何來沒有犯罪的人?”

龍稼軒詫異萬分:“你說什麼?”

“我說這世上根本沒有無罪的人。”

空桑教主面若冰岩,發如霜松,眉宇之間一片光明,問心無愧,真心誠意的說道,“你莫非不記得,三天前你請我到相國府來的時候,我對你說的第一句話嗎?”

龍稼軒腦中念頭一轉,就想起那句話來:“你說這個世上沒有聖賢。”

“對。這世上是沒有聖賢的,任何一個人的生命中,總是會犯錯。”

空桑教主滿意的說道,“也就是說,他們生下來的時候就已經註定會犯下罪業,不過是罪之大小的問題。”

“從他們出生開始,就揹負著罪孽。”

“這,就是原罪。”

他將寶鏡合在雙掌之間,“故而,沒有信仰的人,總是身處於原罪的苦難之中,我給你們帶來信仰,正是要帶你們一起贖罪。”

龍稼軒聽罷,沉默了一會兒。

“原來你的教義之中,所說的原罪,不是如佛教一般,指六道輪迴之前,前世帶來的罪孽,而是這樣的解釋。”

“這種解釋……”

“真是……”

龍稼軒沉著臉,斥道,“歪理邪說。”

“以未有之罪,加罪於未犯之人,我中土兩千多年前,文明萌芽之時的律法之中,就已經有先賢駁斥了這一點。”

“你這種說法,是對所有生命的踐踏,把擁有智慧、道德、交流的人,視作如同從山坡上滾落下來一顆無知無覺的石子,一切的軌跡都已經註定。”

“那麼,你把你自己視作什麼?”

龍稼軒冷笑一聲,質問道,“你們空桑教,要為所有人來定性,你們自己宣揚這種教義時,傳播這種思想時,就把自己帶入了冷眼旁觀的視角。”

“空桑教徒,已然非人嗎?”

面對他這樣劇烈的態度變化,空桑教主還是那樣一副清淡而寧靜的樣子。

“其實萬物皆有原罪,人和非人的,又有什麼區別呢?”

他輕聲說道,“我給你們帶來信仰,你們走上信仰的道路,這個過程之中,我們做的事情雖然不同,卻都是在清除自己的罪業。”

“你所在意的,其實都是不必在意的東西。”

龍稼軒正要接話,空桑教主卻一抬手,制止他的話語,繼續說道。

“三天三夜的時間,能夠讓你知道我空桑教義的本來面目,已經足夠了,這三天光陰沒有枉費。不過,這個辯論再延長下去,就開始進入浪費時間的範疇了。”

唐介靈站起身來,右手託著寶鏡,左手在鏡面上輕輕摩梭了一下。

鏡子裡面浮現出一個花園,花園裡站著一個光風霽月,如蘭如芝的中年文士。

那人若有所覺,抬起頭來,隔著鏡面,對唐介靈微微一笑。

正廳裡的聲音,還在繼續。

“你比世俗略高,卻又仍然在世俗之中。我對於那些商賈平民,可以用不世俗的方法跟他們交流,他們自然會在懵懂之中,追隨正確的腳步。”

“而像你這樣的人,卻反而要用世俗的方法,才能夠讓你見到正途。”

他看著鏡子裡的人,面上神色分毫不動,指尖再一摩弄,就將鏡面上的光影抹掉,映照出相國府外大街上那些人的身影。

空桑教主抬起頭來,彬彬有禮,告別道,“此番宣講,就到此為止,我會在合適的地方,等待你們真正的反擊,化解這一份不該有的敵意,使你們認清唯一的大道。”

龍稼軒不曾說話,只是起身用手做了一個送客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