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憑一隻左手捏住了龍頭柺杖,右手五指成爪,一翻一舉,霎時間,一股青綠色澤從她腳下鋪張開來。

地底深處,似乎有一股陰冷深沉的力量,呼應著她這一手翻舉的動作。

青綠的地面一下起伏,周遭數百米的範圍內,一道道地底陰氣凝聚成骷髏頭形狀,破地而出,帶著煙尾飛行盤旋,全部撞入了蕭太后體內。

從她口中吐出的音量一下子深邃百十倍,周邊的空氣,好像都被擠壓成綠色,一層一層盪開。

“那就從你開始,重新喚醒萬物萬眾對吾的恐懼吧!!!”

看似如同碧綠水波的波紋,撞在佘賽花的護體真氣上,每一下碰撞,都爆發出足以轟塌一片宮殿樓閣的力量。

這股可怕的音波擴張出去,彷彿讓整個北城門的城牆都被刮掉了一層,粉末飛揚。

全程的人都能聽到這個聲音雌雄莫辨、蟲噪沸天的聲響。

北面原本聚集了許多大宋士兵,此時正在集結。

但不論是本就負責夜間值守的那一部分士卒,還是正在披甲趕來的那一部分,在這個聲音傳入耳中的時候,都不由自主的生起一股煩躁欲嘔的感覺。

他們的步伐難以自制的踉蹌起來,不得不原地捂心彎腰,甚至直接蹲下,那股音波遠遠近近的迴盪著,好像有鬼物用甲片在骨頭上刮蹭。

已經趕到城門處的楊六郎,本就受傷不輕,這時候也一陣眩暈,不得不雙手拄槍,才站住了身子。

他看到了這股音波的源頭和他孃的背影。

佘賽花高不及六尺,杏黃長袍之下,身形矯瘦,她不久之前元氣大傷,連遭突襲,無論是什麼人,看到她此時的狀態,都能感受到虛弱的意味。

但這一刻,她在音波衝擊之下,只是略微震退些許,彷彿一尊岌岌可危,卻始終不倒的萬年古松,每每看起來已經被逼到極限的時候,又使極限更深一分。

“你!退!”

頭頂的髮飾也不知都落到了哪裡去,披散的白髮之下,佘賽花的年輕面容,純粹的像一塊精美的玉石,眼中凝聚的光芒,說不清是冷是熱。

為護住身後百姓所滋生的意志,凝聚到了極點之後,並不像一般人想象中那樣的熱烈。

一個真正將守衛化為天職的軍人,在外人看去,反而不會有激動、榮耀、展示的感覺,那是千古以來,歷代詩人情懷中,不曾吹捧過的,本能中的偉大。

絕對的專一,根本沒有變招的想法,雙袖破裂,從手背開始皮開肉綻,龍頭柺杖,卻繼續向前推進。

“啊?!”

蕭太后的眼中露出迷惑的神情。

“它”接管了蕭太后的身體之後,這個時候吸收地脈陰氣,身上的功力,簡直好像是無休無止的在向上的增長。

以“它”對先天乾坤功的瞭解,這個時候,眼前這個女人除非是使出天驚地動,否則的話,根本沒有再將“它”逼退的可能。

而以這個女人的身體狀態,如果這個時候施展天驚地動,最多施展出一式風兮,就會超出負荷,爆體而亡。

無論是怎麼想,都想不出會有現在這種情況發生。

可是現在,這是事實。

“它”的新身體,已經一點點的,被壓得退後了半尺。

“先天乾坤功,哪有你這樣用的?”

短暫的迷惑之後,便是超出預料、被冒犯了的惱怒。

蕭太后高高舉起的那隻手掌,又向外揮動,做了一個招攬的動作。

這一回,除了地底的陰氣,城外這一片天大地大的虛空之間,居然也憑空現出許多人形的虛影。

這些人影極度模糊,有的都只剩下上半身,而下半身如同輕煙,不過從他們上半身的甲冑,還能夠依稀分辨出來,要麼是宋兵,要麼是遼兵的款式。

這是最近的數次戰役之中,死在附近戰場上的軍卒魂靈。

尋常士兵,靈魂弱小,身亡之後自我意識就迅速散離,連做鬼的機會都沒有,尋常術士跑到這裡來招魂的話,大概也招不出什麼東西來。

但是在天妖屠神法的召喚之下,這些魂靈,居然重現天地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