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輕盈的腳步聲,一分分的靠近。

李嫣然來到近前,解下自己的外袍,蓋在李秋水身上,然後跪坐下來,給李秋水換了一個姿勢,攬在自己懷中。

根基盡廢的李秋水,連一點反抗的動作都難以作出,也只能虛弱、怨恨的出聲:“為什麼?”

李嫣然幫她整理被鮮血粘在臉上的髮絲,抹掉幾處血汙,目光裡只有輕鬆的意味,根本不覺得這個問題,有什麼回答的價值。

李秋水氣的兩排牙齒髮顫,又道:“為什麼要背叛我?你怎麼敢?!”

“你害了我,就是害了整個西夏,沒有了我,等待整個西夏的,只會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直到徹底無法翻身。”

李嫣然平靜中帶著釋然的神色,終於稍有變化,目光不再投注於那些血汙,而是與李秋水對視。

“我本來也有些遲疑,但跟你聊過之後,我就想通了,無論我有沒有回來這一趟,等待你的,都只會是失敗呀。”

只穿了一件白色裡衣的少女,喉嚨裡喑啞的笑了一聲,懷中的李秋水能感受到她胸腔的低微震動,“你一定在想,我跟人勾結,算計好了一切吧,其實沒有這樣的事情。”

“從我回來與你相見,每一次對話,都是臨時湧現出來的念頭,也許你的一次回答不同,就會引向一個完全不同的結果,不過,你相信嗎?這其實是最好的一個結果。”

李嫣然忽而緊緊的抱住李秋水,一手按著她的後腦,壓在自己肩上,對著她的耳朵低語。

“這是為你好啊,奶奶。你不跟他相見就敗了、廢了,才有活下來的機會。我甚至還讓你在失敗之前體會到了多年夙願,一朝實現的無上喜悅。”

她的話語聲,一句比一句溫柔,如果不是貼在耳邊說的話,最後這幾句,甚至可能會低柔到根本無法聽清,“這麼多年以來,從你來到西夏之後,在那個格格不入的皇宮裡面,在這片沙場上,也只有我會這樣為你著想吧。”

“奶奶,我真的已經為你著想,做到最好了,你還不滿足嗎?”

她感受到李秋水的身子劇烈的顫抖了一下,一股溫熱潮溼的感覺,在自己右邊肩膀上蔓延開來。

李嫣然鬆開雙手,把氣怒到昏死過去的李秋水平放在地上,為她整理好前襟,繫好了腰帶。

“不過,如果你還要誤解我,怨恨我的話,我也不會為此傷心了。”

她轉頭看向一處屍堆,“父皇,你也不會太傷心吧。”

眾多侍衛的屍體間,站起一個滿身血汙的身影。

李慶羅也曾經勤修武藝,雖然沒有太多動手的經驗,但學的是無相神功,宮中各類補藥也管夠,內力不低。

又有賴於這些侍衛的拼死保護,總算活了下來。

“你這逆女!!”

李慶羅抽出腰刀,怒髮衝冠,快步逼近過去,便要揮斬。

嗤!

他這一刀硬生生的停在了觸及李嫣然脖頸的那一刻,刀氣將她耳畔垂下的一縷髮絲截斷,吹散飄落。

李嫣然分毫不曾避讓。

李慶羅卻只覺得手上的刀無比僵硬,不敢再近半分。

剛才那場變故,他沒能看完整個過程,但這時候見到渾身上下完好無損的李嫣然,也能激起一些片段的場景。

這個逆女身上一根紅弦,就在那場毀掉整個營地的爆鳴之中,護住了她的周全。

他這一刀要是砍下去了,誰又知道會引出什麼樣的變化?

李嫣然有些惋惜地垂眸,看著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這把刀。

“我生長在西夏一隅之地,認識的人只有那麼多,知道的事也就只有那麼些。看著前十八年生命中牽扯最深的人被毀掉,好像從前一生的事,都因之變得遙遠了。”

“如果剛才就死,我大約是無憾的。”

她伸手推開刀刃,用的力氣很小,但李慶羅完全順著她的力氣撤刀,長刀一甩,垂落向地。

“可惜你不敢殺我,過了那一刀的那一刻,我又想要去過新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