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招一過,龍常音就覷到了破綻,身子一矮,殘缺的長劍,就從鐵柺旁邊擦過,如同一條竄起的毒舌,咬向致命的咽喉。

白老猿知道招式用老,再變也來不及,索性不變,鐵柺直砸下去,拼的一死,也要打折這道貌岸然的狗賊一條手臂。

此時雨傘下的何平,眼神一冷,右手探去,食指中指連環彈出,擊飛了兩滴雨水。

之前他不動手,一來是自矜身份,覺得自己已經執掌青城,跟這些下九流的鏢局武林人士,不是一個層面。

二來,也是樂於看這在江湖上名氣極佳的少俠師侄,展露真面目,讓這兩個老的死不瞑目。

但是青城之前被星宿派亂殺一通後,現在本就沒什麼可用之人,這個師侄若是在此落下終身殘疾,也不值當。

崩崩兩聲。

那是何平的手筋彈抖發出來的聲音。

這兩滴雨水,被他指頭上的勁力拉伸如箭,連成一線。

之所以是兩滴,是考慮到盧總鏢頭有可能會擲出兵器來阻攔,前一滴雨水,用來對耗盧鏢頭的反擊,第二滴雨水的目標,才是白老猿的鐵柺。

令何平有些沒想到的是,盧總鏢頭一直微側著頭,呆坐不動,多年的老兄弟就在他前方不遠處的地方拼鬥,已經陷入了生死關頭,他好像也沒有能夠回過神來。

於是,兩滴雨水毫無阻礙的射去。

噗!

鮮血四濺。

龍常音被一把鐵柺打在肩頭,整個肩膀都塌了下去。

他本來就低伏著身子,這一下子直接被打的趴倒在地,整張臉都埋在了泥水之中,握著劍的手掌,也重重的摔在泥漿裡。

白老猿愣了一下,低頭看去,只見那把本來應該會刺入他咽喉的殘劍,這時候已經斷成了十幾節。

而且,隨著雨水滴落在劍身之上,每一滴雨水,都會把斷裂之後的劍體,打得更破碎一些。

好像那百鍊精鋼的劍身,在方才的電光火石之間,已經歷了無法言述的變化,變得比芭蕉葉子還要薄脆,連尋常雨水的力道都承受不住。

一眨眼之後,那把斷劍已經變成了一灘紅豆大小的碎鐵。

何平也看到了這一幕,自從來到這裡之後,總表現出可以輕鬆定奪生死、從容不迫的老道人,這個時候渾身都繃緊起來。

他的髮絲和袖子,鼓盪飛揚,領口和袖口之間,都像有金色的氣流在出入,靈活的盤扭,流動於周身。

那隻撐著傘的左手擰了一把,雨傘傘面轉動了一個弧度,雖然還是遮擋著雨水,但握傘的手勢,已經變得像是握劍。

“青城何平在此,不知道是哪位前輩路過,跟我們開這個玩笑,還請獻身一見。”

何平萬分警惕,甚至不敢亂動,眼珠卻動個不停,試圖探出那人的蹤跡,不過他這話剛剛說出來,耳朵裡就傳來啪的一聲,像是西瓜碎裂的聲音。

卻是白老猿順手補了一鐵柺,正中龍常音的後腦,讓他死了個乾脆。

這個變故讓何平的臉色更陰沉了許多,他臉皮抽了抽,忽然哈哈笑了兩聲,道:“前輩既然不想現身,想必只是怪這個不知禮的年輕人妄動刀劍,打擾了您的清靜,就拿他這條性命給您做個補償吧。”

“貧道還有要事,不敢多留,後會有期。”

他的四肢仍然保持著原本那個動作,沒有絲毫的變化,只是金色氣流一翻,整個人就離地半尺,想要倒退著飄走。

然而,何平剛一飄起來,就覺得身後立著一尊還沒有觸碰到,卻絕對沒有辦法被他撼動的東西。

就像是那些,離這裡很遠的山頭,無聲無息的來到了他背後,像一片峭壁,斷絕了他的退路。

雨水還沒有侵入紙傘之下的範圍,但是何平的額頭上,瞬息之間,就佈滿了跟雨水一樣冰涼的液滴。

江湖中,能給他這種壓力的人,或許不止那麼一兩個,但是,何平想不通,那些人物之中,有哪一個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南山,更要和星宿派做對。

他在這一遲疑之間,手上一空,那把被他當作劍一樣握著的雨傘,已經從他手裡不翼而飛。

被油紙傘遮擋的雨水,將落在何平身上,但他的動作,遠要比頭頂三尺左右的那些雨水快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