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命略一遲疑:“那星魂?”

機關人平淡說道:“他功力已廢,無論有沒有你分攤傷害,都會是這種半死不活的樣子,你斬斷二者聯絡之後,我會把這顆明珠留下,維持一線生機,然後,你們就趕回陰陽穀去修養吧。”

大司命看著星魂的少年面龐,道:“他修為盡廢,若是清醒過來之後想不開的話。”

“你不必多慮。”

機關人卻對星魂清醒之後的反應,頗有把握,說道,“他年紀雖小,心智偏執,不會輕易自尋死路,經此一難,挫一挫他的自負,或許日後成就還要更高一些。”

“另外,少司命性命無憂,待東海事了,我會讓月神去帶她回來,你全心運功吧。”

大司命自然不再多言,靜心運轉功法。

有從熒惑之石轉化而來的磅礴生機為後盾,大司命不計損耗,總算是在硬撐住經脈缺陷的情況下,斬斷了那一點若有若無,綿綿若存從星魂體內遷移過來的黑氣掌力。

機關人望著這一幕,又問道:“你說打傷你們的人,自稱西嶽君?”

大司命:“是。”

機關人眼中晶體光芒閃爍,似在沉思。

東皇太一操控這些機關人的時候,意識仍然由真身連通著,所以,這具負責帶走熒惑之石的機關人,同樣擁有毀在白梨山那具機關人的見聞。

這道黑氣掌力,雖然特性、意念上,都跟白梨山中提劍放曠、意化太虛的年輕道人沒有什麼相似之處,練虛之境的直覺,卻能察覺更深層的牽繫。

“呵,客星只有一顆。”機關人發出如同木石相振的笑聲,“也好,你們返回陰陽穀的路上,不必擔心再遇到這個人了。”

大司命驚奇道:“莫非,東皇閣下已經佈下了針對他的手段?”

“我只是送了他們一份禮物。”機關人說道,“此時他與黃石,應該都已經陷入劫數之中。”

機關人的聲音死板,大司命卻好像從這一句話中,聽到了些許深刻的感懷。

能夠暗算得了黃石公的那塊鐵片,並不是一朝一夕之間就能夠製成的。

一個人的修行經歷,修習感悟,不但是隱秘,而且往往難以用言語來表達,要把這些東西全部繪製在一塊鐵片之上,即使是東皇太一,也足足耗費了這十年間所有的空閒時間。

其實這件事情,還要追溯到十三年前。

十三年前,楚國滅亡的時候,東皇太一前往楚國王都,搜尋由楚國王室保管的那一塊玉璧,當時他偶遇楚南公,出手在楚南公體內,下了一道法咒,不久之後,他就察覺到有另一股力量與之抗衡。

那是他第一次,在觀星的時候撥開了迷霧,認知到了這世上另一個練虛境界的人物。

實際上,那個年代,儒家有一位荀卿,同樣達到了一種近似於練虛的境界,然而他只讀書不練武,是純粹憑學問達到這種境界,入此境後不久,肉身就已經壽終正寢,早早死於秦王政九年。

雖然之後,還是經常有人在荀子故居,或在桑海城中見到這個閒來亂走的老夫子,但東皇太一卻明白,他已不是完整的活人,亦無相見的必要。

那時候的東皇,其實有些孤獨,因為就連陰陽家內部,也沒有人能夠理解他的境界,如同月神等人,雖然知道他的追求,追隨他的追求,卻不能探討他的追求。

所以當他知道黃石公的存在,第一時間,是有些欣喜的。

那是他想,無論是敵是友,總是一個可以討論的人,於是他坐等黃石公到來,然而,黃石公沒有來。

楚南公卻來了,並提出那個很像是找死的要求。

當東皇太一將自己的功法打入楚南公體內,看著兩種功法糾纏平衡的時候,他心中只有一種惋惜。

一個會被人情絆住,做出錯誤選擇的人,不會成為他的同道,那就只會成為妨礙。

而一個選錯了的練虛武者,必然也該要面對一次失敗。

於是,東皇太一以十年時間,陸續將自己的修行經歷,銘刻在那一塊鐵片之中,計算著在恰當的時機來一次相會,並在那一次見面的時候,將苦果贈予對方。

‘若你早來十年,是論是戰,總有一個結果,可惜你做出錯誤的選擇,那十年之後,就連真正見個高低的機會,我也不會再讓你得到。’

這是東皇的傲氣,也是一種深藏於內,不動聲色的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