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命目睹了那一劍之奇,面向河對面,戒備著,少司命依舊無言漠然。

水畔,趙高的手掌垂下,食指、中指的指甲,在剛才接觸亂神劍的時候被攪碎,指尖的傷口,深可見骨,一滴滴血液,落在常被河水沖刷的碎石灘上。

這本該是他身上唯一的傷口,僅有的血色。

然而當星魂與趙高對視的時候,卻看到,這個中車府令七竅之中,都有汙穢的血跡,正像蚯蚓一樣,延伸出來。

他剛才明明沒有中劍,卻像是已經有一個莫大的創口,從他胸腔上擴張開來,幾乎要把他整個人都撕掉。

那是實際上並不存在的傷口,但帶來的傷害卻像是真實的。

可怕的空虛感,使趙高的血液流得愈加緩慢,七竅之間的血,粘稠而黯淡。

“這樣的感覺……你不可能是剛出來行走江湖!”

趙高捂著口鼻,抹掉那些暗沉的血色,體會著剛才那一劍背後隱伏的意韻。

那是一種平淡中的自信,無可逃避,天經地義的殺氣。

他望著河對面,“如果不是早就弒殺過數不清的兇悍之輩,養出名揚八方的威勢,又豈能殺了林中數百羅網殺手之後,心神毫不動搖,又怎麼能夠成就這樣的意念!”

趙高竭力思考著已經銷聲匿跡,而有可能擁有這等實力的人物,萬分凝重的問道,“你,到底是誰?”

“西嶽君,就只是西嶽君。”

林中傳來一語,黑衣飛揚的身影,從野草之上一步越出,身子就凌空而去,要橫渡小河。

守在河邊的少司命玉指輕挑,雙手微合,隨即如蘭花綻放,萬葉飛花流的法訣施出。

風中忽然凝聚出數百道綠葉,如同細小的刀片聚攏而來,朝著橫渡河面的那道飛縱身影,圍殺過去。

縱橫交織的綠葉亂流,足以將一尊岩石人像切成碎片。

而真正的殺機,卻是在葉綠色彩,遮蓋面具人視野之時,大司命傾力而發的一道血色掌印。

方雲漢看不到葉片後方的血掌印,卻像是未卜先知,闖入綠色飛葉之際,一指彈出,指尖正中一枚綠葉。

一層波瀾從他的手指與那片葉子之間盪開,周圍的綠葉全被震散。

而那片葉子,則發出竹節破裂似的破空聲,勁射而去,把大司命的凌空血色掌印貫穿,擊潰成一團血色煙氣。

葉片去勢未止,大司命一偏頭,葉子從她臉側劃過,割斷一縷髮絲,打在身後的碎石之間,形成一個小坑。

隨即,方雲漢凌空又踏了一步,身影加速,越過守在河邊的兩人,直接落在趙高前方。

“原來你一路奔逃,真正的目的是找陰陽家的人相助。”

方雲漢瞥了一眼星魂,“不過,我本來就要找他們,倒也省事了。”

星魂看著他身邊絲絲縷縷飄搖著的黑氣,冷笑著說道:“原來是你。那個在墨家餘孽藏身之處跟蓋聶交手的人。”

一旁的趙高眼神閃爍了下,說道:“你說是審劍,其實根本就是要來殺我,因為你要反秦,所以事先設法剷除羅網的一批高層?你是六國遺族中的哪一家?”

“呵呵,難道你接下來是要說,其實你內心深處也是要反秦的,所以我不該殺你。”

方雲漢笑了兩聲,看見趙高臉色有所變化,笑得更歡暢了,“真是有意思,我原本還有些奇怪,你這樣的怨念毒心,秦皇居然會把你放在身邊,任你執掌羅網這樣的重器?”

“現在看來,從前你在咸陽的時候,恐怕從沒有盡情的施展過自己的劍法。”

他言語之間,好似揭破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不過這時候在場的人,除了大司命想的多了一些,好像其餘人等都不太在乎這個秘密。

“那聽好。”

方雲漢伸出一隻手掌,對著趙高做出邀請的姿態,“現在你應當還有一劍的餘力,不要妄想用立場來說服本座,給你一個去到極盡的機會,用你的劍,來爭命吧。”

星魂聽罷這番話,玩味的看了趙高一眼,繼而冷然道:“趙高大人或許是活不成了,但你這個藏頭露尾的傢伙,想在我面前殺人,是不是弄錯了什麼?”

他話音未落,雙手十指一曲,彷彿拉著什麼無形絲線,周圍那些飄忽著身體的陰陽家弟子,身體猛然迅若虎豹,無聲飛掠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