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給你準備好的舒適客房,你不住,非要找這麼一間小客棧住下,每天喝這些劣等的酒水,居然已經滿足了嗎?”

老人看著窗外,目光投注在街道上的那些行人身上,但他的話是對屋頂上的人說,言辭如刀,十分刻薄。

“想不到十三歲出道,歷經六十六次血鬥,全無敗績的宮本武藏,老了之後,野心已經萎縮到了這種程度,真是令人嘆息。”

屋頂上的男人滿不在乎的笑著,又灌了一口酒之後,說道:“你是覺得有野心的人,應該追求華麗的住宅,就一定不能選擇簡陋的居所了嗎?老柳生,你的心太小了,眼也狹了,已經看不懂我了。”

老人說話的時候用的是東瀛話,男人說話的時候用的卻是中原話。

他們兩個交流無障礙,所說的話,如果被這裡的人聽去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如果他們還置身於東瀛的話,這兩句話中透露出來的身份訊息,以足以令聽眾畏懼退避或者欽羨拜服。

宮本武藏,從他十三歲揚名開始,四十九年以來不敗的東瀛絕代劍客。

最近二十年以來,在東瀛百姓的心目中,他的名聲已經漸漸到了足以與傳說中的鬼神媲美的境地。

傳說當他出現在戰場上的時候,可以憑一人之力,去左右東瀛境內任何一場戰爭的勝敗。

而那個老人,能夠用這種態度跟宮本武藏交談,又被稱之為老柳生的話,那就只有一個人選,柳生新陰流這一代的主掌者,被稱之為殺神的柳生但馬守。

但馬守這個稱呼,本來是指東瀛境內的但馬國司一職,可柳生但馬守出生的時候就以此為名。

他的一生,也不負此威名,早從青年時代,就被東瀛人目之為當代首屈一指的大劍豪。

柳生但馬守冷哼了一聲,也換了中原話,道:“你別忘了,那個人叫我們過來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的。”

“叫?”

宮本武藏眉毛一挑,重複了這個字。

他在屋頂上動了動嘴唇,抹掉了胡茬裡面沾的一些酒水珠子之後,像是很高興的又喝了一大口酒。

彷彿,把剛才柳生但馬守說的這個字細細的嚼碎下去,那種滋味,就剛好能配了這一口烈酒。

“呵呵。”宮本武藏嚥了這口酒之後,還要說話時,目光一定,落在了街上,“天涯?”

按照鐵膽神侯給的地址找到這裡來的段天涯,聽到這聲之後,一抬頭,就看到了屋頂上的那個男人。

“師父。”

段天涯在屋簷下抱拳,仰起來的臉上已經不自覺地帶上了一抹笑容。

不過他抬起頭來的時候,也就不可避免地看到了站在二樓窗戶前面的柳生但馬守。

兩人對視一眼,神色都有些微妙。

當年段天涯受到鐵膽神侯的命令,前往東瀛拜師學藝,本來是想要了解一下東瀛忍者的手段,結果半路遇到宮本武藏,就成為了宮本武藏的弟子。

柳生家作為名門,其實一向對未曾正經拜師學藝過的宮本武藏有些鄙夷,認為他只是野路子。

當一個野路子足夠強大的時候,便等於是在不斷挑釁其餘名門的威嚴。

所以雙方門下常有衝突。

按照宮本武藏出面定下的賭約,他只教段天涯百日,就要柳生但馬守的兒子與其一戰。

其後,柳生但馬守之子落敗,柳生家不得不將他禁於家中十年,自然不可能對段天涯有什麼好臉色。

屋頂上,宮本武藏也笑了笑,他俯身向前,卻先看到了段天涯的左手,左邊的眉毛就跳了跳,招手道:“上來。”

段天涯縱身上了屋頂,又要施禮,卻被宮本武藏直接探手,捉住了他的左手腕。

宮本武藏盯著段天涯的左手看了一會兒,說道:“你這隻手上的傷,是在想要換一種方法抽刀的時候,被人打折了拇指嗎?”

段天涯點頭道:“是。”

宮本武藏鬆開他的手,晃著自己的酒罈,道:“那你後來拔出刀了嗎?”

段天涯慚愧低頭:“不曾。”

“哦。”宮本武藏反應平淡,又喝了好幾口酒,不鹹不淡的問道,“傷你的人是誰,他現在人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