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約定形成的只是一個僵持局面,我們總不能一直在這裡對峙下去。”

又一杯酒倒滿,方雲漢平穩的端起來,道,“所以,這幾天我跟豐子安他們商量了一下,如果你敢保證不傷害大齊子民,我們可以讓你們安穩的離開伏虎鎮,出鐵衣城,入北漠去。”

他將杯中酒一口飲盡。

朱可用手裡的小半杯酒頓在半空,因為心分二用,竟不由得順著方雲漢的話去思考這種可能性。

如果方雲漢還是之前那套有機會合作的說法,朱可用是半個字也不會相信的,但是提到北漠的話,情況就大有不同了。

大齊從立朝開始,至今三百多年,跟北漠之間的戰爭,斷斷續續,但沒有哪一個時代,有超過三十年真正的安穩。

北漠王庭那裡,不管是哪一個部落興盛,奪了大可汗之位,總是覬覦大齊的膏腴之地。

這爭鬥一代代延續下來,兩者之間的普通百姓或許大多都沒有直接仇恨,但只要提到對方,必然生出一種近似於本能的反感。

在朱可用心目中,眼前這個年紀不大,熱血未消的海皇,不會願意跟這些幽魂安然共處,但放這波幽魂去坑害北漠人,確實極有可能。

臉譜老者陷入沉思,而坐在他對面的方雲漢,一杯接著一杯酒喝下肚,身體周圍漸漸散開了一層熱氣,奇異的燥熱感,沒令心分二用手持溫熱酒杯的朱可用有多少注意,那些比朱可用弱小的幽魂,卻更加敏銳。

他們紛紛感受到了那種似有還無的熱氣在身體周圍徘徊,原本還看向別處的一部分活死人,也全都扭頭面朝方雲漢,壓抑著對這種熱力的反感。

因為朱可用的命令他們不能順著本能的反感,去撕咬方雲漢,在壓抑自我的過程中,鬱怒更深,已經完全分不出精力去注意別的東西,暴虐而片面的思維中,充斥著方雲漢的身影。

一邊默唸咒語一邊思索的朱可用,忽然察覺那三百六十五個被他下了死命令,一心一意只念咒的幽魂有所異動,當即回過神來。

他這一驚醒,立刻察覺到四周彌布的那種異常熱力,更恍悟了剛才方雲漢提議中的一個關竅。

“你說不傷大齊子民,你要孤王怎麼保證,才會相信我以後一定不傷害大齊百姓?”

朱可用一聲質詢,卻見方雲漢嘆息道:“你理解錯了,我的意思是說,如是你們之前沒傷過大齊百姓,我可能會同意讓你們入北漠。”

朱可用叱道:“你……”

“而現在的你們,已註定沒機會了。”

話音未落,方雲漢右手酒壺落地,左手酒杯彈出。

朱可用大喝一聲,三日之間,幾度純化精煉的陰氣洶湧而出,手裡小半杯酒剎那凍裂,一掌擊碎飛來的酒杯,連面前的木桌也被他這一掌之力腐蝕化灰。

也在同時酒壺觸及地面,清脆碎裂。

箭聲大作。

不是來自路口那豐子安所在的營帳,而是從這條大路兩邊,那些屋舍建築的間隙之間射出。

當初豐子安接應殘餘鎮民出鎮,是從大路走的,白無過入鎮救走金色秋,是從大路走的,三天前那一戰,眾多士兵還是從大路來的。

可是,對於包圍了整個伏虎鎮的邊軍士卒來說,要進入這個鎮子,從來不是隻有一條路。

數百名弓箭手趁著所有活死人注意力都被方雲漢吸引的時候,已經從其他方向潛伏至大路兩側。

霎時,兩片箭雨如蜂群,從兩側蓋落。

數百支符箭的尖端,在靠近這些陰氣深重的幽魂之時,被激發出了金色的火光。

在揚起頭顱的二太保眼中,數百流火墜落,金鐵入肉擊骨之聲,悶悶傳遍周遭。

幾百名活死人齊聲慘嚎,驚動鎮外林子裡飛起一群耐寒的變異白羽鳥雀。

白羽驚飛起,汙血灑長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