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火焰所過之處,那些活死人吱哇亂叫,紛紛退開,驚恐萬分,紛紛一頭撞進兩邊的房屋之中,不敢在街上停留。

原本正在跟他們拼鬥的眾多士兵也來不及避讓,被火焰漫過腳踝,卻意外地並未感受到灼熱痛苦,反而覺得精神一振,心裡油然多出了幾分自信。

傳說人身上本來就有肉眼不可見的三把火,在頭頂與兩肩,生機旺盛則火力旺盛,陰邪不侵。

這三官陽火咒,本來是用來為人加持,增強這三把火,或驅逐宅地陰氣的咒法,現在使出來,卻比真正的火焰更讓那些活死人懼怕。

就連街道另一端拿著那根削尖竹棒殺個不停的六大保,也在白色火焰從人群腳下蔓延過來的時候,匆忙後退。

豐子安見狀,抓緊機會,趁著活死人都退散的時機,帶著剩餘士卒往街尾退去。

他們人數太多,而街尾那邊又被幾個道士的青色光牆擋住,即使盡量壓縮佇列,也還是佔據了小半條街。

就在他們退到街道這一端的時候,之前那三名黑色龍衛又從兩邊屋簷下跌出。

這三人幾乎跌坐到白色火焰之中,身上多了好幾道或凹陷或扭曲的傷口,但他們的意志堪比那些不知疼痛的活死人,一跌之下立刻起身,如同狸貓翻躍,迅速靠近到豐子安身邊,仍是一副拱衛的姿態。

兩邊破碎的門板之間,除了剛才那些逃竄進去的活死人,又有提著斧頭、大刀、雙鐧的身影顯現,一個個站在門檻上,踏在屋簷邊緣,目光掃過街道上的白色火焰,看向豐子安以及那坐在大象上的老道。

那長街中段的鎮長宅邸,之前那些被打斷了腿的活死人紛紛爬出,有的竟好像已經恢復了一些,勉強可以站起。

接著,八角戲臺也被抬出門外,眾樂師緊隨其後。

這八角木臺一出門,門前那一段白色火焰莫名熄滅。

咒法遭遏,老道士索性停止頌咒,任由街道上白火漸熄,兩側的那些活死人踏上長街,他只注目戲臺上藍色臉譜的老者,口中嘖嘖稱奇。

臉譜老者在臺上雙臂一橫,任憑大袖垂落,止住了蠢蠢欲動的眾多活死人,吟道:“道士?爾等似乎真有幾分奇術,報上名來。”

“貧道劉青山。”

老道士居然真跟對方交談,他在大象上站起,行了一個眾人見所未見的禮節,自稱貧道,報的卻是俗名,語氣中毫不掩飾自己的驚奇,道,“閣下身上居然沒有被人拘役祭煉的痕跡,只憑自身,能在這十餘日之中就恢復一定的理智,號令其餘幽魂,想必你生前也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幽魂?!”

豐子安等人早就對這段時間的古怪現象有所猜測,但真正聽到這個詞的時候,還是生出幾分難辨真幻的感覺,猶如身處一個荒誕的夢境之中。

不過,剛剛苦戰過的痠痛筋骨,身亡的同袍,還在街上流淌的那些鮮血,又提醒著他們,這噩夢一般的場景,是再真實不過的事情。

“孤王朱可用。”臉譜老者垂頭看著自己的衣服,道,“這一身戲袍,倒恰好是為孤王準備的。”

劉青山捻鬚點頭。

那三名龍衛之中為首的一個,卻聽到耳邊傳來老道士細微的聲音:“這朱可用是什麼人?”

龍衛道:“朱可用就是威虎王,數十年前一個造反的異姓王。”

他說了這兩句話,周邊人有些奇怪的向他看來,本來剛才老道士的問題只有他一個人能聽到。

不過威虎王這個名字,在場的人大多都聽說過。

此人當年造反的時候,兵鋒極盛,麾下又拉攏了許多大拳師,連宮廷龍衛的刺殺都盡數擋下,可是後來被朝中大將以奇謀斬了大旗,聲勢急衰,被一舉擊潰。

這威虎王聚集殘眾,一路逃到邊境,在伏虎鎮又逢大敗,最後被追剿圍殲於鐵衣城外。

這些故事在北方邊境被編成戲本,附近數十城鎮之間,耳熟能詳。

“原來是威虎王。”劉青山左手在袖子裡掐了一張符紙,朗聲道,“王爺,須知世間萬物天數使然,你當年兵敗,自是受天所棄,而如今能以幽魂之身復甦,卻說不得是得了幾分天眷的。”

“一死一生,前塵俱往矣,王爺是想再為前世遺恨折損了這幾份運數,還是幡然悔悟,走上一條通天坦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