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殺氣大發,火氣大升,怨氣大翻,戾氣大增。

他揚聲大喝,數千粗長髮絲,四面披散狂舞,“我就讓你看一看,把天當地,地當天,大破當大立,歧途轉大路的非常人,非常道!”

說話間,元十三限一手做挽弓狀,半伸平舉於身前,另一手仿若持箭上弦,往後一拉。

他手上沒有弓箭,但是空中卻有緊繃的弓弦被拉開的聲響。

一把無色無質之弓,已經弓開滿月。

方雲漢身邊光色忽變。

在他背後,更有一場絕異於世間的詭變、激變、鉅變,無聲降臨。

那緩緩落在西邊飛簷之上,本該是一輪即將墜落的紅日,竟突然變換成了一輪銀白清月。

天色竟然也好像變暗了一些,剔除了夕時陽光的昏黃。

天光也都成了一片清冷的銀輝,披拂在方雲漢身上。

就像是黑夜提早到來,蒼梧侯府之中,無頂木樓和這座房屋側面就是一片院落,院子裡那幾株精心栽培、秋冬盛開的花中異種,嬌豔的花瓣也因為突如其來的夜色微微蜷縮。

裡許地外,粉塵瀰漫的小巷中,右眼下方多添了一道血痕的冷血,把自己如劍的手掌從燕詩二的胸膛中拔出。

他身上除了眼角這道傷口之外,至少還多了三十二條劍傷,但因為肌肉緊繃,劃過傷口的劍又太快,以至於看起來面板根本並未破損,就是一個穿著有些破的衣裳、生命正鮮活的冷峻青年。

他之前提的那把劍也已經從劍尖到劍柄斷成了三十三截。

而燕詩二那把華貴寶劍分毫無損,身上也只有一道傷口。人,卻已經是個死人。

死人的身體倒下,盪開一圈更濃的塵埃。

巷子兩邊的兩面已經薄的像是紙一樣的牆壁,終於片片碎裂,分崩離析。

暖黃陽光之下的煙塵忽然變得蒼白如雪。

冷血扭頭一望,雙目漸漸瞪圓了。

他居然在黃昏的時候,看見露潤於枝,月掛飛簷。

與冷血相隔了七間民宅、三家酒樓的地方,無情清清冷冷,袖手坐在輪椅之上,也正望天。

在他眼裡,西天的落日一時變為明月,一時又變回落日,天色上一眼是昏黃,下一眼又寂白,兩種色彩,兩種天象,在他眼中交替不定,變幻反覆於一剎那間。

這種光影的變化,竟然逐漸刺的他雙眼之中盈起淚光。

一雙淚眼閉上,沒有淚水流下,但長睫如鴉羽沾霧,已經溼潤幾分。

他似乎有些痛苦,艱難,執著,認定了的道了一句。

“假的。”

他看天皆虛妄,破妄認真實。

可真假本來只是相對。

就算天象是假,這份讓許多人混淆了真假的心力卻是真。

無頂木樓第三層上,元十三限金面唇部如裂,裂而叱道。

“中!”

他張弓搭箭的手已經鬆開,無形之弓一震,無色之箭破空。

他這一箭發出,渾身上下上百個穴位,猛的向外噴吐出帶著淺淺灰光的氣流。

這一刻,元十三限全身的經脈如撕裂一般疼痛,渾身的武功根基,《山字經》的內息,居然在這一箭之間,半點不剩,連最深沉的一分功力根底都震發出去了。

這簡直是要自廢武功的一箭,這果然是要大破大傷的一擊。

他揹著的箭壺也剛好被一道光輝氣流擊中,剩餘的四根青黑色利箭都被彈飛出來,墜向腳下木板。

元十三限的功力心力已經都積聚在那一根無色箭上,根本顧不上這四根實質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