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雲暖壓著聲音道:“聽說公主殿下受傷了。”

她點頭,淡淡地“嗯”了一聲。

雲暖也點頭,極小心地抬著胳膊攙她進屋,直到服侍她躺好,才重新探問:“那……木姐姐呢?”

她搖頭道:“別問了,以後,都別問了。”

雲暖臉上現出一種駭極的驚恐,鼓足勇氣望了一眼她的眼睛,然後失望地垂下臉,咬著嘴,哭腔立馬跑了出來:“哦,知道了。”

下半晌兒,她倚在小床上補了一覺,醒來卻仍是渾渾噩噩。

房內還未掌燈,橙陽透窗而來,照得屋內一派死氣沉沉,時間就這樣過去。

她把散發攘到胸前,灰心喪志地走到門外邊,看了一會兒落日低垂,晚霞慘淡,心中卻漸然變得安定。

她決定要進行第三次返魂,只要一切恢復始旦,母親便會無恙,負她的人仍然活著,她將獲得新的餘力掙扎。

一日未曾進食,來到傍晚,終於感到有些餓了,雲暖擺下好些飯菜,她留意了一下,全是她往日最愛吃的,可今日卻怎麼都提不起胃口,直到喝下一碗酸湯,心情才舒暢了些。

雲暖已經不哭了,雖然看得出來是在逞強,是暗中壓抑著悲傷,可誰又不是呢?

在這個自顧不暇的黃昏,她直接將安慰省在心間,因為,她同樣也亟需被人安慰。

“咦,夫人,你常用的碧玉簪去哪兒了?我找了老半天都沒找著。”半晌,小丫頭搔著脖子湊上前來問。”

“興許是掉在床下了。”她隨意又茫然地朝雲暖瞥去一眼,冷冷道:“別找了,別在我面前晃悠,我頭疼。”

雲暖立馬將頭壓得低低的,一派誠惶誠恐,顫聲道:“是,奴婢先行告退。”

巧奪天工的羊角大燈裡透出寧靜的香氣。

在燈油上方懸掛香膏,利用盞內的溫度,融化膏體,釋放出合宜又令人動容的香氛,用以掩蓋燈油的腥氣,據說是庠序宗宗主趙舟首徒的絕創。

趙舟一生收過三個徒弟,被他親手所斬的那一個,恰是他最為滿意的首徒,傳聞中絕無僅有的天才,曾造福不少黎明,誰知最後竟然死無全屍。

可見世上一切事情,至好的,恰最不容易留住。

燈光明亮,照夜如晝,她扶額坐在桌邊,心思翻騰到了她從未到過的遠境。

半晌,外頭傳來金信衛巡邏而過的腳步,再過一刻,便是子時了。

她伸手一掏,掏出了第三枚返魂符。

“這是最後一次了,務必將一切都釐清楚。”暗中,她拿定主意。

幽藍的火苗,舔過黃底赤字的靈符,暈出一股獨特的玫瑰甜味。

在這道香味的引誘下,她浮想起這些天經歷的種種,又聯想起未來的種種,只感到人心難測的很,只寄望這一趟返魂,能夠徹底使一切波濤平息。

驀然,身後一道影子覆來,逼得人眼前一暗。

她本能的一回頭,忘了符紙還在燃燒,差一點就燎到手指。

桌上一杯現成的茶水,被一隻修長又骨格明顯的手撿起,潑了過來,瞬間澆熄了火苗。

只差……最後一小片……

她竟然就這樣錯失了一次返魂的時機!

憤怒之餘,更多的是錯愕。

來人睥睨著她,鼻頭冷冷一哼,言語中大有譏涼之意:“縣主,夜已深沉,你還在玩火,可真有興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