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荒城6(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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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葫蘆甩著鼻涕跟了她一路,入米鋪,出米鋪,穿過小商街,路過葫蘆酒家,仍繼續往前,也不叫人,也不說話,光是傻傻笑著,亦步亦趨跟著她。
念及兒時情宜,她不好直接攆人,又可憐他這副光景,明顯比當年更不如了。
實在是,人各有各的苦。
傻葫蘆出生不久,他阿孃就死了,因為他天生頭大,不好生。他阿爹後來並沒再娶,對傻葫蘆總是不管不問。他雖生在富足之家,卻因剋母的罪名,自小便招了親父親的恨。總歸傍著祖父母的憐惜,才磕磕絆絆地長起來。
他三歲時得了痘症,連續高燒不退,好容易活下來,卻變得迷迷怔怔,並且年紀越大越迷糊。
面對這種說可憐也算不上,說不可憐其實過得比誰都苦的人,她實在沒有驅趕的狠心,也只好任由他一路跟下去了。
走在道上,笑話她的人不少,她抱著米,不作搭理。
路過大商街街口,正好遇上一人騎著鉅鹿賓士而出,四蹄飛揚,揚塵無數,看到行人,速度並無收斂,驚得沿路罵聲連連,那人反倒笑得愈加猖獗癲狂。
邊上還有一條黑狗,長臉長腿,品相兇猛,跟著一路狂奔。
“啊!”不知何故,傻葫蘆一見那狗,便嚇得直往後退,邊退邊縮,最終抱頭蹲下,狼狽地蜷成一團。
她正滿臉驚疑,黑狗突然加快速度,衝了過來,衝傻葫蘆一陣狂唳。
鹿上的人大喊:“畜生,不能下口,那位也是釀酒的少東家呢!”說完一通大笑,放肆得無法無天。
她定睛一看,認了出來,這馳鹿逞威之人,正是周顧坊的當家掌櫃,名叫毛棘豆,和她弟弟一般年紀,已二十有五,小時候便仗著家業龐大常為非作歹,沒想到大了仍不知收斂。
周顧坊是荒城最大最豪華的酒樓,毛棘豆的阿爹手腕厲害,善交朋友,與每任城主都關係匪淺,所以就算這刺頭真犯了事,城公署也不會拿他怎麼樣。
毛棘豆也有諢名,比他的本名更響更亮,上老下幼,無人不知,小霸王。
記得小弟年幼時,在這人手上吃過不少虧,後來處著處著,反倒成了他的跟班之一。
一起入塾後,小霸王不改打架傷人的毛病,塾裡拿他沒輒,只能他的跟班出氣。
小弟被塾踢走,中斷學業,一半原因,就是他害的。
眼前這一派狗仗人勢,激起她心中潛藏多年的憤意,眉頭一蹙,靈炁一提,她暗暗唸了聲咒。
旋即,黑狗發了狂似的直撲高鹿而去,獠牙森森,巨爪勇猛,一口便咬出汩汩熱血。
高鹿受驚,嘶叫如雷,揚起蹄子,猛猛踢向黑狗,一招踢斷脊骨,一招踏破腦袋,饒是如此,狗嘴也不肯鬆開,真是訓練有素。
失血過度,高鹿沒了掙折的力氣,冰山一樣轟然倒地,最終壓在黑狗身上,氣喘如牛,雙眼瞪如瓦缽,血流成窪。
傻葫蘆嚇得直哆嗦,縮得比剛才更緊了。
早已飛身落地的小霸王親眼目睹一切,卻沒本事救援,只好眼睜睜看著愛駒與愛犬同死,模樣好不懊喪。
片刻,周顧坊的小二們聞訊而來,小霸王撐著腰對他們下令:“快,趁還沒死透,剝皮現宰,又是兩桌好菜!”
“看什麼看!”路過翠晴時,小霸王瞪起眼睛,拎著拳頭,極為不善地罵道。
她沒搭理他,抱著米轉身而去,心中終於痛快了些。
傻葫蘆繼續跟了上來。
行完老虎坡,來到回家的山腳下,她怕傻葫蘆再跟下去,閒話流言必不少,只好另想法子趕他。
望了一眼山稜上的蘆葦叢,嘴裡嘟嘟囔囔一通輕念,俄傾,一隻蘆鼠躥了出來,直衝傻葫蘆而去,可把他嚇得夠嗆,連糖葫蘆都甩了,瞎叫喚著,左偏右倒地逃了回去。
竹鼠功成身退,逃命似的鑽入一旁的菜園,只剩菜葉擺擺,再不見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