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媽媽低頭看了眼慕京,提起褲腳,自責道:“小少爺跌下水時,不慎扭著腳了。”

“為何要來水邊?”

“天太熱,小少爺在房中呆不住,吵著要來水邊納涼,老奴便領他來了。”

她夫君按著鬍子,沉吟半晌,緩緩說道:“興媽媽,你也老啦。”

興媽媽默默流著眼淚,點了兩下頭,“多謝老爺多年關情,老奴是該回去養老了。”

黃少俠真是急人之危,當他趕來時,已累得汗流浹背。

好在慕京並無大礙,多半是嚇著了,才一直沒醒來。

黃少俠診完病症,揩完臉上的汗,從藥匣中取出紙筆,寫下一長串藥名,一邊語速飛快地交代:“夫人不必憂心,小少爺並無大礙,照單子去拿藥,三碗水煎成一碗,每日飯後服用,一日三次,晚上那頓可以稍微遲一些喝,如果兩天之內沒有通便……”

她拿著單子,用心聽著,用力記著。黃少俠語速密集,交代的內容又多又雜,她總害怕自己一個不慎,會有所遺漏,故而全程聚精會神。

直到他交代完畢,她仍一動不動,保持著連貫的思緒,在腦海中將方才聽到的話快速過了一遍又一遍。

猛然間,眼前光影一暗。

一抬頭,她夫君惡寒地瞪著大眼,一下抽走藥方,像面對下人一樣,冷冷反問她:“你還愣著?”

說完,目光即轉,趾高氣昂地將藥方遞向沈煙:“快去抓藥。”

“是!”沈煙惶恐地接過。

那一瞬間,她冷冷抽了口氣,一股怒火從心底躥出,本欲脫口的反抗,被最後一分理智,硬硬夾碎在腦海裡面。

俄而,她反倒笑了,柔聲說:“我先把京兒抱回房間。”

慕京回房不久,長嫂聽說此事,特意過來關懷,景陽緊跟在側。

三人在房中敘了會閒話,快到午時才散,期間她夫君一直呆在正房,並未露面。

慕京服下藥後,人漸漸清醒過來。

到了傍晚,她主動來到正房,想與他商議推遲迴程一事,將將坐下,就見小廝快步而入,將一封加急的信函遞到他面前。

她望見夫君原本崩緊的臉色,一瞬鬆開並幻化,幻成一朵燦爛的山茶,不單滿面紅光,就連眼角的細紋也全數撐開。

那封信上貼著火紅的雞毛,它到來的如此匆忙,被拆開得也一樣匆忙。

她夫君急迫地取出信紙,粗粗一覽,哈哈大笑,笑完又細細從頭閱讀到尾,用指尖彈了彈信紙,自言自語道:“成了,太好了,終於成了!文兄真有本領。”

什麼事成了,至於他高興成這樣?她不禁好奇。

驀然,她聽見夫君輕聲喚道:“小禧。”

她不禁一怔。

小禧——她的名字,她已經近乎陌生了。此時此刻,忽從他口裡傳出,竟帶著恍如隔世的力道,叫人無所適從。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他。

夫君認真地說道:“生意來了,我必須馬上出門。”

“現、現在?”她不可思議地盯著他發紅的臉龐,囁嚅起來:“可慕京……他,他才……”

她夫君擺擺手,截斷她道:“有黃少俠在,定無大礙。下半年有沒有著落,可就在此一舉了。你幫忙打點一下,我還有幾封信要寫。”他語氣激昂,卻不怎麼有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