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後頭低喊,她卻置若罔聞。

翻過門檻,淚意倒止住了。

舉目一望,月暗星繁,越發襯得自己淒涼可憐。越是如此,她越告訴自己,要剛強些,男人要變心,就像月會變缺,雲會消散,終究誰也攔不住,哪怕為他求來《長門賦》呢?

正滿懷感傷之際,卻聽側廂裡傳來興媽媽的一聲大吼:“京哥兒快下來,小心別摔著了!”

“你個賊老太婆,休得猖狂,看劍!”

“哎喲——京哥兒身手了得,快快饒命!”

“叫大王!”

“是,大王饒命!”

登時火冒三丈,一路忍不住喃喃:“都什麼時辰了,還在胡鬧?這個臭小子,真是越發無法無天了!”

來到南窗外,透過間隙,偷偷一探,只見慕京高高地站在書桌上,一手執著毛筆,神不像神形不像形地比劃著一套“仙人指路”,興媽媽張著兩臂,站在他身後,生怕他從桌上跌下,滿臉害怕,不停絮絮叨叨。

她沉沉地嘆了口氣,暗裡心道:這臭小子仗著興媽媽的寵愛,越發沒章法了,小小年紀便目無長序,日後非闖禍不可,不成,今日非要好好管教他!

一念至此,她豁然推開窗子,冷然大喝一聲:“郭慕京!”

慕京肩頭一聳,回過頭,戰戰兢兢地望著她,叫了一聲“娘”後,竟然大哭起來。

“還不下來!仔細你的皮!”

“是!”

小傢伙害怕地朝後退了兩步,不慎踩到硯臺,硯臺一滑,帶著他的身子向後一倒,興媽媽沒搶贏,只聽“砰”地一聲,他整個人都摔在了地上,後腦在地板上重重地一磕,竟當場不醒人世。

興媽媽登時慘叫不迭。

她嚇得翻窗而入,一把抱起孩子,向守在門外的丫環大喊:“快去請郎中過來,快!”

喊完,又將孩子用力貼在懷中,感知著他心跳依舊強健,一顆懸著的心這才落下。

“少爺!”興媽媽一時沒了主意,開始坐在地上大哭大嚎:“都是奴婢的錯,沒有將你顧好!”

“京兒,京兒!”她拍了拍孩子的臉,卻毫無反應,一時更加心急如焚,就怕孩子摔出個三長兩短,那可如何是好!

“興媽媽,別在這兒添亂了!”少頃,她夫君匆匆而入,滿臉慘白地走到她身邊,先探了一眼偎在她懷中的慕京,才冷冷責備道:“外頭的事從沒指望過你,就連個孩子你都看管不好嗎?”

她一顆心緊緊繞在慕京身上,哪有功夫搭理他。

事發突然,上上下下一片驚動,沒過多久,屋裡圍滿了人,竟連景陽也都來了。

他來時衣裳不整,睡眼惺忪,滿臉疲態,真叫人心疼。而且他並不是獨自來的,進門時,身後還帶著一位頭戴儒巾、面如冠玉的少年,口裡振振有詞:“大家都別圍著了,沒事都得悶暈過去……景兄,快讓不相關的人都出去。”

景陽尷尬地朝她探來一眼。

她順勢望向這名少年,一照面,就被那雙清澈的眼眸美得心頭一震,那雙美目,在燈下閃閃發光,那對烏瞳,堪比這世間最為名貴的黑色珍珠,這少年的清新俊逸,哪怕站在神采英拔的景陽身邊,也毫不遜色。

景陽發話道:“小姑姑別慌,容我引見,這位黃少俠,是我路過曲津時結交的朋友,他是布衣聖殤黃凌海的親孫,醫術十分在行,不如就由他診一診表弟的急症吧!”

“當真?”聽說這人醫術了得,他夫君立馬衝圍觀眾人發令:“大家都先退出去,好讓郎中專心醫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