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趁著涼快,她為丈夫整理起行囊,直到拿出一件褻褲,發現其質地針腳,均與其他格外不同,不由暗中納罕。

她不動聲色,細細打量,眼裡心頭抽絲剝繭。

褲子還新,明顯是新添之物,面料質地並非當地所產,大小尺寸與丈夫身材合襯……

想象之中,這必是一位女紅高超、對丈夫身材瞭如直掌、住在外地的繡娘所縫。

褻褲不是尋常衣物,非親近之人,就算縫了,他也不會穿,除非是……

她傻了眼,灰了心,呆呆坐在椅子上,緊緊攥著褲頭,半天不發一語。

都說商人重利輕情義,原來是真。

他若想納妾,又不是不可以,只需言語一聲,她又豈敢不允。就恨他把自己當個傻瓜,已然暗渡陳倉,卻還將人矇在鼓裡,好像當初一樣,明明是父親在外留情,最後卻累及她母親遽然命斷。

一想起當年的憾事,她心裡的痛苦與忿恨就更加熾烈了,如同置身火海,渾身上下越來越燙。

不知何時,沈煙已然進屋,悄無聲息、一錯不錯地盯著她看。

她嚇了一跳,猛然回神,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自己早已淚如雨下,只好胡亂揩乾。

沈煙問:“燒了吧?”聲音靜得好像夜半山中的孤寺木魚。

她一呆,定定地望著面前人,半晌,搖搖頭,只交代:“放回去,對誰都別提。”

沈煙接過物件,卻是目光一冷,臉上怒氣暗湧。

她不禁歎服,心道一聲:這丫頭真是福至心靈,只可惜家世不好,才委身在此,所謂人無完人,正是如此罷。

一念至此,陡然聽見一個嘶啞的聲音傳來:“喂,怎麼還不擺早飯哪?”

她用力抽了口氣,強將辛酸壓到肚裡,笑著回頭望向自己夫君,柔聲道:“我早就用過了,見你久困不起,不好擾你。等著啊。”

他負手而立,衝她微微一笑,“連日趕路,實在乏透了,見諒。”

“夫妻之間,何需這些客套。”她笑著走到門外,為他傳飯,耳中反覆迴盪著自己脫口而出的“夫妻之間”,不免又是一陣辛酸。

什麼時候,無話不說的二人,反倒小心翼翼又客客氣氣。

什麼時候,他不再甜甜地喚她一聲“小禧”,而是改用“喂”或者忽略代替。

什麼時候,他不再知疼著熱,枝葉關情。

是打從那個女人出現以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