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子時過後,叵惡傷勢變得沉重,開始高燒不止,陸陸續續滿口胡話,渾身時熱時冷,顫抖不停。

葉蘭訓無助地緊緊抱著她,內心一片焦躁,卻又毫無辦法,一夜如此,直到黎明時分,才漸有好轉。

聶小魚因為擔心叵惡的安危,這一夜也並不安寧。

天亮後不久,外頭突然一陣腳步雜亂,那時聶小魚正在為大家熬粥,聽到動靜,難免要走出廚房探上一眼。

仔細一聽,聲音來自停靈堂那邊,以為是恃火營的人馬殺了回來,嚇得她躡著足,小心翼翼地溜到窗邊,結果認真一聽,竟是縣衙門的幾位捕快大哥來了。

那些捕快見在場只有葉蘭訓一人醒著能說話,少不了要拿他問訊一通。

但葉蘭訓心高氣傲,並不怎麼把他們放在眼裡。

於是兩方不過你來我往地說了六七句話後,氣氛就隱隱緊張起來。

當中一個捕快,尤其不客氣地質問道:“外頭堆著那麼些屍體,究竟是怎麼回事?是不是你所殺?你姓甚名誰,家住哪裡?何故來此?”

葉蘭訓用鬼火一樣詭異陰冷的目光瞪著那人,陰沉地笑了一記,才道:“那些人都是魔道恃火營所殺,你有本事,只管拿他們去!”

“魔道?哼——”另一位長臉瘦身的官差陰陽怪氣的笑開,冷冷道:“我看你就是個邪魔外道!”

葉蘭訓聞言,嘴角微揚,又從袖裡將那把金光閃閃的小刀抽出,嚇得諸位官差立馬按著腰畔的統一佩刀,節節連退。

當中間,有位又圓又胖的人喝問道:“你想做什麼?”

葉蘭訓面無表情地拔出刀刃,卻邪裡邪氣地說道一句:“有蚊子,沒看到麼?”

“幾位差爺!”在事情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之前,聶小魚主動走了出來,故作駭怕,顫著聲音追問:“你們是不是抓到殺害我爹的山賊了?”

四下一掃,一共來了七名官差,其中只有一位她照過面,當初正是他接管這樁命案的,叫魯通,今日也是他主動上前來,與她通告訊息:“聶姑娘,原來你在這兒,我還以為你被壞人嚇跑了呢。”

“魯大哥,殺我爹爹的兇手抓到了嗎?”聶小魚一心所繫的,只這一件事而已。

至於這位魯大哥此時此刻對她所展示出的格外的殷勤,與他直白的眼眸裡閃閃動容的某些感情,她就只能全部忽略了。

魯通站定身子,低下頭的同時,嘆了好大一口氣,一手按著刀首,十分愧疚地對她講:“抱歉,當我們趕到你爹喪命的那處山頭時,那夥山賊早就形隱無蹤,你爹的案子……怕是隻能先懸在這兒了。”

也不過意料之中的事,所以聶小魚並沒有哭,也沒有顯得多錯愕,就只是呆呆地立了半晌,然後,哽咽著衝魯通說:“無妨,善惡到頭終有報,那夥惡人自有報應。”

魯通也只能無措地點點頭。

聶小魚穿過眾人,一片哀怨的目光最終停在了那口安然又孤冷的棺槨上,沉沉地喟嘆一聲後,對魯通說道:“范家人的義莊,忍我父女棲身多日,他日我若路過範府,必要登門好生拜謝才是,也感恩諸位的一場辛勞,小女子沒齒難忘。”說完,立馬朝著大家福了一福。

那魯通伸出手來,原本作勢要去攙她,可她已經快他一步自己起來了,魯通也不尷尬,仍然伸著手,慼慼地盯著她的花龐,同情地問道:“埋完你父親呢?你又有何打算?還有親戚可以依靠嗎?”

“沒有。”聶小魚牽動了一下嘴角,雖然並不愉快,但看得出來她是在笑。

她伸出瑩白芊芊的手,指著叵惡道:“那位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前日魔界恃火營的人馬在這裡大開殺戒,是這姑娘救了我一命,等我埋完爹爹,我就跟著她了,一直跟到她傷好以後,再作打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