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材頎長,肌肉健壯,體重幾乎是她的兩倍。何況突然暈倒的人,往往比實際體重更沉,所以她壓根支撐不住他的身體,向後一記踉蹌,險些同他一起栽倒之際,萬幸那個護衛及時湊了過來,輕易就扶正了他的少主人。像一道沒有實體的風,又像一片沒有重量的枯葉,他的來臨既突然又輕盈,幾乎沒有發出任何響動。

她在驚訝這人輕功同時,抬頭一看,終於看清了他的長相。

這護衛長著一個圓滾滾又扎滿黑鬚的腦袋,五官幾乎全是圓的,圓圓的一對大眼,圓溜溜的鼻頭,又小又圓的嘴,還有一對圓圓的大耳朵,只有眉毛還算犀利,透露出幾分兇猛的氣概。

這個虎背熊腰的男人覺察出她的打量,並沒生氣,反倒咧開他圓圓的嘴,露兩排出雪白飽滿的牙齒,感激地笑開,道:“少主果然沒有看走眼。”

她搖搖頭,這護衛身形巨大,足足高了她兩顆腦袋,但長相正義,語氣謙和,使她絲毫沒感到害怕,“先送回我房裡吧。”

那一夜,景陽睡得鼻息沉重,也許是她的藥針起了作用,也許是他折騰了半天,已氣空力竭。

她害怕再度錯過早飯的集合,不敢再睡,索性守在床邊疊腿打坐,等到掐著時辰醒來,人還算神清氣爽。

早飯,章任爾與何顯詩一雙缺席。

大家對此並不怎麼奇怪,只有葉秋棠時不時抬頭望向通道那裡,顯得侷促不安,弄得席間一派緊張兮兮的,敢開口說話的人不多。

明日便是上千磨山爭奪參賽令的日子,換句話說,大家能全員整齊聚在一起用早飯的機會,包括今天,只剩兩次。

“小師妹,藥品一定要清點齊全,明天上山……反正多多益善。”她剛站起來,便聽葉秋棠衝自己喃喃。

“知道了。”她嘴上應得脆脆的,心裡想的卻全是別的事。

快步趕回西樓,還未踏上臺階,人倒是先行一怔。

果然……

此時此刻,透過大門,傳出來的,是兩個呼吸聲。

要緊的是,另一個呼吸既急促又得意,正是她最不希望碰上的人。

一推門,何顯詩已經退光了衣服,赤著身體,與景陽裹在同一條被子裡。

她低低地“啊”了一聲,兩頰一燙,火速轉過身子。

“小師妹,原來你才是我們當中活得最通透的,懂得傍身大樹,好偷一己苟安,真是聰明。”身後傳來何顯詩得意的笑聲。

她夾怨地嘆了口氣,始終背對著木床,鎮了鎮神,半晌,囁嚅道:“五師姐多慮了,是雙烈山莊答應拿千磨山的地形圖作為報答,我才答應他們的。”在這種節骨眼上,撒謊也罷,騙人也好,她總得為自己謀一條出路。

何顯詩吃吃地笑道:“這裡高手如雲,為何偏偏選中你?”

“我是醫女,而他恰好中了毒。”她答。

何顯詩笑聲漸止,毫不客氣地說:“這些都無所謂!你可以出去了!”

這話既充滿了對她的不耐煩,又帶著慣常的命令語氣,她心裡硬硬地痛了一下,一種屈辱的感覺油然而生,並不肯遵從對方的心願,仍寂寂地定在那裡。

身後風聲一動,好在她及時覺察,將頭一偏,一枚小巧如豆的銀鈴鐺恰好自她耳旁掃過,擦斷的幾根零散的青絲,像辭樹的葉片,靜靜飄落到地上。

她終於轉過身子,生氣地瞪著何顯詩,“五師姐,這裡是我的房間,該出去的人應該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