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細冰冷的指尖瑟縮著顫了顫,正要收回來時,卻忽然被一雙指節更加枯藁的手抓住——陳玉清拉住了他。

謝印雪被拽進了另一處場景。

陳玉清取代他躺到了病床上,整個人瘦骨嶙峋,再無當初出塵脫俗飄然若仙的半分模樣,可他撫摸謝印雪發頂的力道,依舊和當年在涼亭內時別無二致。

溫柔、慈和、憐愛……

所有能讓人感覺溫暖舒適的詞語,都可以用來形容它。

謝印雪伏在床畔,視野逐漸模糊,他的手分明還被陳玉清握著,但陳玉清的聲音卻彷彿從遙遠之地由風吹來般縹緲:“印雪,是師父對不起你,以後的路很難,你要自己走。”

謝印雪搖搖頭:“師父,您不用擔心,這條路我走得完。”

“你想看的那場雪,看到了嗎?”

謝印雪說:“我看到了。”

那場雪在陳玉清死的那一年臘月,謝印雪就看到了。

每一片落在明月崖的雪,謝印雪都看得清清楚楚,而如今陳玉清近在咫尺的容貌與輪

楠諷

廓,卻被混淆成一團怎麼都撥不開的霧,蜷在謝印雪眼眶中,似乎只有等它凝聚落下後,謝印雪眼前的世界才能重新放晴。

但當它真的化作一場溼漉漉的雨時,被沖刷掉的全是陳玉清的面容。

謝印雪目光中逐漸清晰的只有那座寫有【陳玉清之墓】的孤寞小墳。

他的手還被人緊緊攥著,謝印雪眨了眨眼,那人便伸手為他擦去腮邊的淚:“再看他一眼吧。”

謝印雪說:“陳媽,師父已經看不見了。”

“噯!我哪是讓你看你師父,他都埋進土裡了,你見得著才怪。”身穿白衣的陳媽笑出眼淚,她掰著謝印雪的肩,讓他回頭,“我是讓你看還能看見的人。”

謝印雪被她帶著側首,他們身後,是暮氣沉沉,垂垂老矣,一頭鶴髮比梨花和雪還白的沈懷慎。

“他已經這麼老了嗎?”

謝印雪問陳媽:“他老的太快了。”

“是啊。”陳媽攏攏耳邊耷下的灰白髮絲說,“所以你再看他一眼吧。”

謝印雪卻不敢再看了。

他每見沈懷慎一次,沈懷慎就會比上回見時更老一些。

沈懷慎頭髮都白完了,他又還能再看他幾眼呢?

於是謝印雪閉上了眼睛。

他覺得身體很不舒服,胸悶得喘不上氣,扶著額想勻氣歇會兒,但耳旁老嗡嗡直響,喧鬧吵嚷聲一陣接一陣,有個中年男人在他附近歇斯底里的喊——

“他怎麼又把自己埋土裡了?!”

“你們別愣著!趕緊把他挖出來!挖出來啊!”

“啊——!沒土我要死了!”

淒厲的慘叫聲逼的謝印雪不得不睜眼,掀眸剎那卻見一個黑髮青年腦袋衝下就要往剛被人揪出來的坑裡栽。

中年男人急忙對護工們高呵:“快捆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