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枝杈曾經在深冬被寂寥嚴冷的霜霰覆蓋,那些冷意掛滿枝頭,浸入骨髓,以至於它看上去更像是簷頭滴水所凝成的瓊玉冰錐,但只要熬過嚴冬,它依然能來年抽苞綻花,葳蕤生香。

“走吧。”謝印雪收回手,握劍往前走去,“早些結束這個副本,你小乾媽不是很喜歡這裡。”

話裡的偏心疼惜都快溢位來了,柳不花嘖嘖兩聲,揹著辛天皓跟上他:“是該早些結束的,我也不是很喜歡這裡。”

謝印雪問:“好歹是你前世呢,不喜歡嗎?”

柳不花回道:“是啊,因為我都投胎成人了,我希望她們也能夠死去,然後重新投胎,過上另一種人生——不再是妖的人生。”

菌人小廝們是渺小體弱的小人,白鵝灰珠是對人形也修煉不出的小狐精,蠻和小蠻是對見則天下大水的蠻蠻鳥,亦是正道修士欲殺之而後快的兇獸,前世身為掌櫃的他死了,誰還能保護住他們呢?

鎖長生不是個好地方,在這裡的人幾乎全是死去的亡魂。

柳不花更情願從未在這裡見過他們。

前世塵緣已了,他們若能再相逢,也該是在鎖長生之外,在繁華熱鬧的人世紅塵之中,以萬妖都想修成的“人”的身份相遇。

“會的。”謝印雪說,“你們會再相遇的。”

白髮妖客夫妻在飲月堂一樓,百合子一行人找到他們時,這倆夫妻正你一筷子我一調羹濃情蜜意地互相給對方喂著飯,兩張臉上皆洋溢著幸福快活的笑容。

不過這份笑容,卻在瞧見幾個來勢洶洶的參與者時驟然淡去。

男妖客目光陰冷,恍如被打擾般臉色一沉。

女妖客也皺著眉放下調羹,將一雙通體血紅的手縮回袖中。

……等等,紅色的手?

是染了血嗎?楚儀楊詫異地眯起眼睛,想看得更仔細些,畢竟昨日見這女妖客時,她全程沒露過手,連品嚐狏即屍體都是由男妖客服侍著喂的。

可惜她縮手太快,楚儀楊只能看見一道血色殘影劃過,然後就聽見女妖客開口,毫不客氣驅逐他們:“滾!”

白髮妖客夫妻與會服軟示弱的合窳、山犭軍、狏即等兇獸不一樣,他們身姿高大魁梧,天生就自帶一股極強的威壓,參與者們在客棧中見過的其他妖客沒一個像他們倆這樣,上來半點情面也不給,獰惡得下一刻就能生吃活人似的。

“百合子,你確定男妖就是蜚嗎?”劉斐有些害怕,躲在虞佳憶和蔡樂樂身後問百合子,“他不會是妖王吧……”

百合子壓低聲否認:“不可能,我確定,他就是兇獸蜚。”

隨後她提高音量,抱拳對白髮女妖客開門見山道:“夫人午好,抱歉打擾二位了,在下有個不情之請,我們想看看您夫君的另一半張臉。”

白髮女妖客冷冷嗤哼:“做夢!”

楚儀楊能看出來,這倆妖客之中白髮女妖的話語權更高,於是向她請求:“夫人,我們就看看,就看一眼。”

男妖客也惻惻森笑:“我的臉,只有我娘子能看。”

百合子見狀知道來軟不成了,便按上琵琶琴絃,已經開始準備用強:“如果我們非要看呢?”

“小妾能看嗎?”宣霆還記恨著百合子說他做賊的事,就拿百合子的海王做派來取笑她,“百合子,你不是浪得很嗎?不如去給他當小妾吧,那樣你也是他娘子,能看他的臉了。”

“你找死!”

百合子聽完還沒什麼反應,女妖客就被宣霆的話激怒,當即甩出一根血色長鞭,拍桌怒喝著朝他抽去。

誰惹麻煩誰負責,蔡樂樂、虞佳憶她們沒有幫忙的意思,還側身往旁邊站,給女妖客讓出路找宣霆算賬,而宣霆躲閃的慢,臉上頃刻間就多出了幾條血痕。

他一個人還打不過女妖客,便只好跟楚儀楊求救:“小楊哥救命!快幫幫我——”

楚儀楊煩死宣霆沒啥大用還盡挑事捅婁子的臭毛病,聞言站在原地動都沒動一下。

反倒是百合子出手了,但她絃音所定的物件不是女妖客,而是男妖,邊撥琵琶邊喊:“虞佳憶、蔡樂樂、劉斐!我們一起定住這個男妖客,劍修那邊過去個人把他頭髮撩開,看看他到底幾隻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