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不花嘿嘿笑了兩聲,追問道:“我也想知道,您能和我說說嗎?”

謝印雪不覺得這有什麼好隱瞞的,便將自己依據步九照骨相推算出的判詞講與柳不花聽:“此命威權不可擋,奈何身寒骨冷苦伶仃,緣來易散難握住,得到之時在夢中。”

柳不花滿臉茫然,如實說:“聽不懂。”

謝印雪只好簡化一下用詞遣句,重新道:“命格貴不可言,但無親無友,易孤苦終老。”

“太準了!”柳不花思忖須臾,拊掌道,“喜歡上您,那可不得孤苦終老嗎?”

謝印雪:“……”

“重點不在於此……”謝印雪摁著額角嘆氣,“他也不是喜歡我。”

柳不花卻不太贊同謝印雪後一句話,小聲為步九照說話:“我覺得他很喜歡您啊。”

先不說步九照覬覦謝印雪的身子都到什麼地步,光憑步九照願意以自身安危,為謝印雪試探不吃完食堂的飯會是否觸犯校規一事,就足以證明他的真心了——起碼柳不花是這樣覺得的。

“不花,你覺得那是喜歡嗎?”

但謝印雪似乎不這麼認為,他道:“步九照的命格註定他生來就非尋常人,可卻這種尊貴,於他而言反是一種折磨,無親人可依,無友人陪伴,即使能得愛人一時相偎,也難以抓住這難得的緣分,只能別後憶往昔,恐相逢是夢中。”

“而他的性格、他的諸多習慣和表現都在昭彰:他有一段痛苦的過往回憶,且目前沒有任何人能給予他溫暖,帶領他逃離往事的囚籠。”

說這些話時,謝印雪眸中無波無瀾,沒有一絲漣漪,只有近乎冷漠的平靜,如同他能猜到步九照喜歡自己一樣,如今也能將這個人剖析的透徹明白:“在這種情況下,我的出現就相當於他多年荒蕪生命中的一截救命浮木,能予他片刻喘息,所以他必定會死死抓住這截浮木不肯鬆手。”

終年晦暗昏沉,寒風肆虐的世界忽然出現一縷明光,哪怕它沒有溫度,可只要看上去是暖的,是亮的,就能牽引著每個看見它的人靠近。

那些人會歡喜這縷光的存在,甚至貪心到想僅有自己一個人能沐在明光下,獨佔它。

“可這就是喜歡嗎?”

“他這樣的喜歡又有幾斤幾兩重?”

“縱然是——”

青年再度彎唇,他那雙柳葉眸笑起時常常眼波瀲灩,哪怕他說著最殘忍無情的話,也總會予人一種款款含情的錯覺:“於我而言,又值幾何?”

柳不花怔忡地望著青年,回憶著步九照在看到謝印雪躍下天台那一剎迸發的所有情緒,半晌後輕聲道:“分文不值。”

步九照真情假意,情深與否,和謝印雪都沒什麼關係。

謝印雪也不會在乎,他只是憑著自己性子與喜好行事,可能是覺得步九照有意思,願意陪他玩上一段時間;也可能是覺得步九照有價值,相熟之後可以加以利用;甚至他就是純粹感覺步九照很可憐,施捨他一段看得到終點的溫暖而已。

“唉……”柳不花頗為惆悵,“所以我早就告訴他了,這是孽緣啊,他卻不肯聽。”

“誰叫他自己看上我的?”

謝印雪又為自己斟酒,想到步九照是別有目的接近他就忍不住笑起:“自作孽罷了。”

步九照對他來說,最有價值的便是他的身份——“鎖長生”的擺渡者npc。

既然能借著這陣東風扶雲直上,他何必棄置不用?

若無“鎖長生”,他便不會知曉步九照;

他既然已為“長生”而來,就不會為步九照而來。

這句話假設永遠不可能成真,但是說了能讓哄哄步九照,讓他高興開心一會兒,謝印雪不介意多說幾回。

後續柳不花沒再和謝印雪聊什麼了,他們倆默默對坐,將一整壇梨花酒分著喝完後,柳不花終於有些熬不住想回屋睡覺了。

不過轉身走出幾步後,仍坐在涼亭裡的謝印雪忽然問他:“不花,你會怪我這樣無心冷情嗎?”

柳不花回首看向謝印雪,繼而笑道:“永遠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