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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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是真的要降臨了,紅到極致的落日在海平片上散發出最後的光芒,紅的慘烈,紅的悲壯。莊恆的臉色在黃昏中更顯蒼白,我那一句話生生的讓他踉蹌著後退了一步,倉促中伸手撐住了身後的漢白玉雕柱。多少年來我未嘗見他失態至此。
他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粗重的喘氣聲過了許久才漸漸和緩。我定定的立在原地,沒有上前,木然看著我們之間隔下這深深的一道鴻溝。
莊園的華燈盞盞亮起,在我們面前散開馨然雅暈,福慶領著幾個大膽的下人小心翼翼的走近我們,大概是想提醒我們用餐的時間已到,還沒等開口,便被莊恆冷厲的眼風掃的噤若寒蟬,傻傻立在一邊動也不敢動,只聽他低啞的喝道,“統統下去!”
傭人們如蒙大赦,趕緊離開。臨走時福慶深深的遞給了我一個擔心的眼神,我勉強衝她擠出了一絲微笑,示意她不必擔心。
莊恆慢慢抬頭望向我,在我倆目光相碰撞的一瞬,他眸中的悽然的近乎絕望的光華讓我本已麻木心頭驀的一陣一震,我一定曾經見過他這樣的神色,要不然怎麼會有如此的熟悉之感?是了,在十多年前他的書房門前,我毅然決然的跟他提出離婚時,他看著我的眼神便是如此,絕望的淒涼中滲透著倔強的脆弱,只不過那時的我不若此時冷靜,當時的我完全沉浸在自己原本無瑕的愛情上有了汙漬的悲憤中。憶及面前的這個男人當年的所作所為,我本有絲絲柔軟了的心又復鋼硬。
面前的他卻絲毫沒有察覺我心中的變幻,只輕輕的問了聲:“蘊茹,快二十五年的夫妻了,在你心中我竟是這樣不堪的一個人?!”似疑問,似自嘲,似嘆息。
“沒錯!快二十五年了,你騙走了我的感情,浪費了我的青春,現在終於顯出真實的目的了,也許你從一開始想要得到的就是施家!如果我沒有施家嫡女的這重身份。今天的莊恆夫人怕早就是那個姓駱的女人了吧?”我滔滔不絕的道,心中不知道哪裡來的那許多的冷酷和怨懟。我承認,大哥的話影響到我了,在我的腦子裡盤旋著揮之不去。我拼命讓自己說出來,我不要再讓自己一個人痛苦,明知是會傷了他,可我依然在說,讓他也痛,彷彿這已經成了此刻能讓我活下去唯一的浮木。
他就這樣一聲不吭的聽我說,任我說,直至眼中的所有波瀾統統在我的話語中歸向平淡。夜寒如冰,冷風吹來,他又抑制的咳嗽了幾聲,我似乎察覺到他將身子的重量全部倚向了身後的玉柱,這讓他的脊背稍稍彎了些,不向以往那般直直挺立。
不知過了多久,莊園的大門重新開啟,是莊楠駕車回來了。大概是看見了我和他的父親都站在正廳門口罷,他遠遠的就停下了車子走了出來。早有值班哨位跑過去替他停車,他微微頷首道了聲謝,然後快步向我們走過來。
我望著兒子高大穩重的身影,沒由來的一陣苦澀。他再不是當年那個哭喊著要媽媽的孩童了。越來越像他的父親,還有著他父親所沒有的青春與不羈。大哥說莊楠已經是上頭高層眼中的新一代驕子紅人了,莊恆栽培的好,莊楠學的更好!我是該欣慰的吧?想想施家除了遠在加國的二哥有孩子外,大哥與逸華至今連個一兒半女都沒有,逸華且算他尚年輕,可大哥就真的讓我費解了。要是大哥也有一個如楠兒般大小的孩子,是不是今日就無需只剩我與他聯手保護施家了?
望著在我身前站定的這兩個男人,我親如父,親如子的兩個男人,無數人費盡心思只為搏他們的垂賜,而我卻要站在他們的對面與他們作戰。這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可這又是恐怖的真實!
“爸爸,媽咪你們怎麼都站在外面?媽咪快點進去吧,風太大了,吹久了又要犯偏頭疼了。”兒子伸手想要扶住我,我微微的甩開了。
“去叫司機準備一下,我搬到淺水灣二號去住一陣子。”我對楠兒說。
“不準!”許久都沒有說一個字的莊恆決絕的道,“你只能呆在這裡,哪裡也不許去。”半輩子了,我沒聽過他這麼果決的毫無迴旋餘地的對我說話。我們之間好像從來習慣於果斷的人都是我。
“你想幹什麼?禁錮我,然後你們就可以為所欲為的實施你們的計劃?”我冷哼一聲。
“媽咪,你怎麼了?為什麼這麼說?”兒子低喚一聲。還沒說完,便被他父親揮手止住了,於是乎退在一邊神情緊張的看著我們。
莊恆復又開口,“你想做什麼都隨便,我明天就會安排律師來見你,你名下的所有股份你全都可以隨意調動,就算你要變賣莊氏那也由得你。”
莊楠聽到這,驚撥出聲,“爸爸!”
莊恆看都沒看他,只定定的望住我,嘴角浮起一絲苦澀的笑,“只是蘊茹,離開莊園,你想都不要想。”
冷風瑟瑟,我微微打了個寒顫,只聽莊恆對楠兒道,“陪你媽媽回房去吧。”說罷便轉身離開。不知是不是我眼花了,總覺得他的步子有些蹣跚,不若平素的沉穩矯健。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中一緊,很疼很疼。我已經分不清楚,到底是我在折磨他還是他在折磨我。
兒子過來輕輕扶住了我,小心地道,“媽咪,我們進去吧。”
聽著他探詢的語調,我只感覺到一陣陣鋪天蓋地的疲倦。見我沒有反映,他便一邊扶著我往樓上走,一邊叫過服侍的傭人,“去端碗凝神湯來,還有,叫福姨也來。”
楠兒送我回到三樓的主臥,我走到躺椅上坐下。他轉身接過下人端進來的熱湯,在我身前蹲下,“媽媽,喝一點吧,彆著涼了。”
我看著他晶晶亮的眼睛,伸手揉了揉發緊的太陽穴,嘆息著道:“兒子,那是你外公留下的家業,你怎麼能夠允許你父親實行那樣的計劃將它吞併?早在廣州你見到我的時候,這一切都已經開始發生了是不是?而你至今都不曾向我透露過一星半點。我這個母親看來做的是真的失敗了。”
“不是的,媽咪。我不是有意要瞞著您的!”楠兒擱下湯碗,急切的握住我的手,“當時的情況我們也是措手不及的,如果我不去大陸跟上面的人做功夫,不拿下施,呃,大舅舅也想要的那些專案,莊氏的股價就穩不住了,市場的人會失去對我們的信心,那今天被逼到絕境的肯定就是我們了!”
“所以你就選擇把你大舅舅逼到絕境是不是?”我厲聲反問。“兒子,不要當你的媽媽是一個毫無經濟常識的人。莊家有多大的產業我心中還是有數的,怎麼可能因為拿不到幾個專案就導致根基動搖?你父親要的只不過是在莊氏股價最低時將市場遊散股份收回!他真正的目的就是想先穩固住莊氏,讓他毫無後顧之憂的去完成本世紀最受矚目的收購案。”
楠兒聽了我的話,霍的起身,有些激動地漲紅了臉道,“根本就不是爸爸要完成本世紀最受矚目的收購案!只怕是他施逸輝想成為下一期《財富》雜誌的封面吧!”
我拍桌而起,怒道:“混帳!誰允許你這麼沒大沒小的?長輩的名字是你可以叫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