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玉璧山深谷高峰(第3/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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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谷峰走到松樹之前,食中兩隻手指勾住劍柄,輕輕一提,已拔出長劍,道:“這件背心是用烏金絲、玄鐵絲等稀有材料混同織成,任何厲害的兵刃都傷他不得。”說著隨手一劍向王嘉遇胸口刺去。
這一劍迅捷無比,王嘉遇哪來得及避讓,嚇了一跳,卻見劍尖碰到背心,便輕輕反彈出來,不但尺寸無傷,竟然連震動都沒有。心中大喜,又跪下向玄誠磕頭。
說了一陣話,顏谷峰問道:“那人近來有訊息了嗎?”玄誠本來滿臉笑容,聽到“那人”,不由得嘆了口氣,神色登時十分不悅,道:“不瞞你說,這人不知道在哪裡混了一陣子,近來卻常常在木蘭山附近出沒,貧道不想見他,所以才離開武當山,來到玉璧峰見你的。貧道是逃難來的。”顏谷峰道:“道兄為何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常言道‘邪不勝正’,憑道兄這身出神入化的功夫,難道會對付不了他?”
玄誠搖了搖頭,神色十分沮喪:“這些年來,我和他兩次交手。第一次是我佔了上風,只因念著同門情義,先師臨終前再三叮囑貧道,要好好照顧他,勸他改邪歸正,是貧道教導無方,這才令他誤入歧途,越陷越深;第二次交手,他不知在哪裡學來了一身奇特武功,竟然打得我毫無還手之力,一劍刺中貧道心口,多虧了這件虎紋金絲背心,他的劍便刺不進來,他吃了一驚,只道我練成了傳說中的金剛不壞體神功,這麼一疏神,又被我制住。貧道好好勸了他一番,他卻心不在焉,臨別時,忽然說‘我想明白了,原來你不是功夫高,而是穿了寶物護身,嘿嘿,下次再動手,我就刺你的頭臉,看你如何防備?’貧道卻也是無可奈何啦。”
顏谷峰怒道:“這人如此狂妄。道兄念著同門情義,姓顏的跟他可沒交情?道兄,你在敝處盤桓小住,我這就下山去找他。只要見到他仍在為非作歹,兄弟提了他首級來見你。”
玄誠道:“多謝你的好意。但是我總盼他能自行悔悟,痛改前非。這幾年來,對他新學的武功我曾細加揣摩,真要再動手,也未必勝他不了。我躲上玉璧峰來,求個眼不見為淨,耳不聞為清,也就是了。他如得能悔改,那自是我師門之福,否則的話,讓他多行不義必自斃吧。”說著嘆了口氣,又道:“他能悔改?唉,很難,很難!”
顏谷峰皺眉道:“聽說這人貪花好色,壞了不少良家婦女的名節,近年來更是變本加厲。這種武林敗類,下次落在道兄手裡,千萬不可再念舊情。道兄清理門戶、剷除不肖,是維護尊師的清名,報答尊師的恩德。”玄誠點頭道:“顏兄說的是。唉!”說著嘆了口長氣。
王嘉遇聽著二人談話,似乎玄誠道長還有一個師弟,品行十分不端,武功卻極為高強,便捧著那件背心,對玄誠道:“道長,你要除那惡人,還是穿了這件背心穩當些。等你除去了他,再賜給弟子吧。弟子武功沒學好,不會去跟壞人動手,這件寶貝還用不著。”
玄誠拍拍他的肩膀,道:“多謝你一番好心。就算沒這件背心護身,諒他也殺不了我。這人的功夫只能攻人無備,可一而不可再。小娃娃倒不用為我擔心。”
顏谷峰見他鬱鬱不樂,知道天下只有一件事能令他萬事置諸腦後,道:“這件事多說敗人雅興。道兄,你的棋藝……”玄誠一聽到“棋藝”兩字,臉上肌肉一跳,登時容光煥發,陡然間宛如年輕了二十歲,只聽顏谷峰道:“你的棋藝這些年來,可稍微長進了一些沒有?”玄誠急忙道:“什麼?什麼叫稍微長進了?貧道的武功承認不如你,下棋的本事卻大可以做你的師父。你若不信,咱們便……”顏谷峰道:“好,倒要領教了。”
玄誠笑吟吟從揹包裡拿出一個象棋盤、兩包棋子,笑道:“虎紋背心丟了,這寶貝都不能丟。嘿嘿,你怕了貧道,想推辭說玉璧峰上沒有棋盤、棋子,可賴不掉嘍。哈哈。”
王嘉遇搬來兩張椅子,侍立一旁觀戰,顏谷峰和玄誠就在樹蔭下對起局來。
玄誠看王嘉遇的神色,就知道他不懂棋道,十分歡喜,便教導道:“象棋者,棋盤十橫九縱,六十四格,暗合易經六十四卦。中宮米字格,九位共八分,暗合洛書九宮八卦。將帥本位是在中宮之所,暗合九五尊位。開局各退一步,是為先禮後兵。盤方子圓,效仿天圓地方。子分黑紅,代表陰陽之象。三十二子,為易之半數,寓意功成之道,人天參半。每方三層佈局,是為三極之道。雙方共六層,是為六爻之象。五卒為五行,二炮為兩儀,一將為太極,車馬相士為四象。對而成八,是為八卦。共有紅黑兩組,是為先後天之象。棋子共七種,寓意逢七則變,以棋演象。正所謂:棋局小世界,世界大棋局啊。”
玄誠一面下棋,一面給他解釋,一面不住口的吹噓自己這一招如何高明,他師父如何遠遠不是敵手。顏谷峰只是微笑沉思,任由他自吹自擂。
這象棋是易學難精的,走法規矩,一點就會。王嘉遇聽他講了道理,又看了一局對弈,已明白其中大要。他見這棋盤是精鋼鑄造,十六枚黑棋子是黑鐵、十六枚紅棋子是紅銅。兩人落子之時,發出錚錚之聲,顯然分量不輕。
這一局下完,果然是玄誠贏了。這兩位老朋友從日中一直下到天黑,一共下了三局,玄誠一勝一負一平,仍然要再下。顏谷峰笑道:“我可沒精神陪你玩啦。”說著便起身回屋,玄誠還在樹下自己研究棋局。
一連三天,玄誠總是纏著顏谷峰下棋,王嘉遇便旁觀,倒也津津有味。到了第四日,顏谷峰道:“今天咱們休息一天,待我先傳授徒弟劍法。”
玄誠知道這是正事,不便阻撓,可是隻等得心癢難搔,好容易顏谷峰傳完劍法,他馬上一把拉住,說道:“來來來,再殺三局。”顏谷峰教了半天劍,已微感疲乏,但知玄誠棋癮極大,如不陪他,只怕他整晚睡不安樂,於是只好又和他到樹下對局。
王嘉遇練了一會新學的劍法,忽聽玄誠喜叫:“嘉遇,快來看!你師父大大的糟糕!”
原來顏谷峰棋藝本不如玄誠,這時又是勉強奉陪,下得更加不順,不到多時,已是處處受制,“帥”子已被玄誠的雙馬一車團團圍住,眼看再無回天之力。顏谷峰沉吟不語,思考對策。
玄誠甚是得意,笑道:“嘉遇,你也來幫你師父想想怎麼破解。”
王嘉遇在一旁看了片刻,忍不住道:“師父,你的炮擺到這裡來,道長一定會用車回來救,你的炮便堵在中路,將他的軍,抽他的車。”顏谷峰大喜,笑道:“果然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以二對一,道長,可要對不住啦。”玄誠也是大喜,笑道:“你且走走看。”
原來玄誠卻早算到他要引他的車來救援,然後將他的軍,抽車,早準備了後手反殺他的炮。等顏谷峰進炮,便配合他把車回來救援,顏谷峰正要來將他的軍,王嘉遇卻搶過那枚“炮”,擺在底線上,把他絕殺了。
這麼一來,顏谷峰哈哈大笑。玄誠皺眉道:“‘觀棋不語真君子’,你們師徒合起夥來,本就不對啦,小娃娃還耍詐。這樣吧,嘉遇,我們來一局。”王嘉遇道:“弟子新學的下棋,不是道長你的對手。”玄誠定要他來,便讓了他一枚車、馬、炮,擺好棋局。王嘉遇只好來和他對弈。
顏谷峰性情淡泊,玄誠和他下棋,覺得搏殺不夠激烈,十分不過癮,此刻和王嘉遇對局,竟然不大相同,王嘉遇是少年心性,爭強好勝,千方百計要贏了這位自稱“象棋大師”的道長。這下的第一局,雖然是玄誠贏了,可是中間居然險象環生,並非一帆風順的取勝。
次日一早,玄誠又把王嘉遇拉去下棋,還是讓了他一枚車、馬、炮,王嘉遇居然連贏兩局,玄誠不得已,只好改為只讓他一枚馬,這才終於互有勝敗。
王嘉遇在象棋上一用心,自然練武的時刻少了。顏谷峰礙於老友的情面,起初還不說什麼,後來見這一老一小,終日廢寢忘食的在棋盤上打交道,實在太不成話,於是暗中囑咐王嘉遇,每日只可與道長下一局棋,其餘的時候都要用來練武。
王嘉遇經師父一提醒,心想這許多天的確荒疏了武功,暗暗慚愧,連忙趕練劍法。一連兩天,玄誠叫他下棋,他總說要練劍。玄誠棋癮上來,哪裡忍得住,便道:“你來陪我下棋,下完之後,我教你一門功夫,你師父一定喜歡。”王嘉遇聽了,道:“我去問問師父。”玄誠道:“好,你去問吧。”
王嘉遇奔進屋,把玄誠道長的話對師父說了,顏谷峰果然大喜。
玄誠年輕時輕功卓絕,身法變幻無窮,後來耽於下棋,雖然棋藝平平,卻一直覺得自己棋藝比武功還要厲害。顏谷峰也一直佩服他的武功造詣,但他從來不收徒弟,現在他竟然答應傳授王嘉遇武功,那定是熬不過棋癮了,忙拉了王嘉遇走過來,向玄誠一揖道:“你肯成全小徒,我先謝謝啦。”叫王嘉遇磕頭拜師。
王嘉遇便跪了下去。玄誠大驚,縱身而起,雙手直搖:“貧道不收徒弟!不收徒弟!你要我教你武功,也需要憑本事來嬴。”顏谷峰道:“這娃娃什麼本事贏得了你?”
玄誠道:“劍法和拳術,你老顏天下無雙,貧道甘拜下風,嘉遇只要學到你兩三成,江湖上已難覓敵手了。不過說到輕功和暗器,只怕貧道還有兩下子。”
顏谷峰笑道:“江湖上誰不知道你‘翩若驚鴻,矯若遊龍’的輕功絕技,暗器本事更是花樣百出。”玄誠笑道:“貧道的棋藝更是花樣百出。”哈哈大笑幾聲,十分得意,又道:“只因你自詡是一派宗師,事事講究冠冕堂皇、氣派風度,在輕功、暗器上不肯多下功夫,這才讓貧道在這兩門出出風頭。這樣吧,你讓嘉遇每天陪我下兩盤棋,我還是讓他一個馬,若是我贏了,那就算一片孝心,陪長輩消遣的;要是他贏了,我就教他一招輕功,連贏兩局,一招輕功之外,再教一招暗器手法。你說公平不公平?”
顏谷峰心想:這老道當真滑稽得很。便道:“好,就是這麼辦。我本來怕嘉遇下棋耽誤了練武,現在既然有這層賭局,你們每天下十局八局,我也不來管了。”玄誠和王嘉遇大喜,就去下棋了。
第一天,玄誠兩勝一負,便對王嘉遇道:“貧道說話算話,今天教你一招輕功,雖然只有一招,只要你用心去練,也夠你終身受用,仔細瞧好。”話剛說完,也不見他彎腿,忽然全身拔起,已竄到大樹之巔,又一個倒翻筋斗,又站在王嘉遇的面前。只把王嘉遇看得目瞪口呆,拍掌叫好。
玄誠當下把這一招“武當梯雲縱”的輕功教了他,雖然只是一招,但是於腰腿勁力、步法眼神都有許多奧妙。王嘉遇用心去學,一時卻也不易領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