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秦淮河上情意濃(第3/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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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姓萬的和姓蔡的客氣了幾句,遠處又有擊掌之聲,這邊也是擊掌回應。過不多時,已前前後後來了三批人物,聽他們相見敘話,已經知道一批是山西五臺山清涼寺的僧人,由監寺悟深大師率領;一批是浙閩沿海的海盜,由總瓢把子‘碧海巨鯨’姚京華率領;第三批是陝西秦嶺太白山的三個盟兄弟,號稱“太白三傑”的白凱嘉、白凱康、嵇霆傑。
王嘉遇越聽越奇,心想:這些都是武林中有名的高手啊,怎麼忽然聚集到南京來啦?又聽那姓蔡的不住口稱謝,顯然這些人都是他邀請來的了。
孟逸然早覺得這夥人行跡詭秘,便想詢問王嘉遇,可是知道這些人武功高強,自己只要稍微發聲,勢必立刻被察覺,因此連大氣也不敢透一口。
只聽那姓蔡的提高了嗓子說道:“承蒙各位前輩、師兄、師弟千山萬水趕來相助,義氣深重,在下蔡子蘇感激萬分,請各位受我一拜。”聽聲音是在跪下磕頭。眾人忙謙遜扶起,道:“蔡二哥快休如此。”“折煞在下了,哪裡敢當?”“大家同為武林一脈,拔刀相助,那是分內之事,蔡兄不必客氣。”
亂了一陣,蔡子蘇道:“這幾日內,崑崙派的何宗陽師兄、峨眉派的幾位師太、蘭陵派的幾位師兄可都到了。”有人問道:“蘭陵派也有人來嗎?那好極啦,是誰的門下?”王嘉遇暗想:“問得好,我也正想問這句話。”蔡子蘇道:“是獨火霹靂門下的幾位師兄。”王嘉遇心想:“原來是二師哥的門下。”那人又問:“蔡二哥跟南俠張夫婦有交情嗎?那好極啦,有他們夫婦撐腰,還怕那姓林的嗎?”
蔡子蘇道:“南俠張是前輩高人,在下哪裡高攀得上?不過他的大弟子曹宇澤師兄,卻和在下有過命的交情。”另一人道:“曹宇澤?就是在山東道上一劍伏七雄的‘白花蛇’了?”蔡子蘇道:“不錯,正是他。”王嘉遇聽到這裡,登時釋然,暗想:既然有我們蘭陵派的人參與,那定然是正事了,我且不露面,如有機緣,不妨暗中相助。
又聽蔡子蘇道:“先兄當年遭害身亡,兄弟十多年來明察暗訪,始終不知仇家是誰。現在蒙太白山的嵇師兄見告,才知道害死先兄的竟然是林績這個老匹夫。此仇不報,誓不為人!”語氣之中,充滿悲憤,又聽鐺的一聲,想是他用兵器在墓碑上重重擊打了一下。
一人問道:“蔡二哥所說的林績,可是漢東節度使、臨峽王林績嗎?”蔡子蘇恨恨點了點頭。一個蒼老的聲音道:“林王爺是有名的清官,漢東在他的治理下,人民安居樂業,怎會做出此事?嵇兄弟不知從哪裡得來的訊息?”言下似乎頗為懷疑。
蔡子蘇不等嵇霆傑回答,搶著道:“嵇師兄已經把先兄在山東遭難的經過,詳詳細細和我說了,那是有憑有據的事,悟深大師不必多疑。”
又一人道:“林王爺鎮守南京數十年啦,根深蒂固,麾下兵馬也多,雖然沒聽說有什麼絕頂高手,畢竟是大宗的人,咱們這次要動他,還需要小心。”蔡子蘇道:“正是如此,兄弟自知獨木難支,是以斗膽邀遍各位好朋友的大駕。明日酉時,兄弟在四方城舍下擺幾杯水酒,給各位接風洗塵,務請光臨。”
眾人紛紛道謝:“自己人,也不必客氣。”
蔡子蘇道:“這次好朋友來的很多,難保不被發現。明日各位駕到,請對在門口接待的兄弟伸出右手中指、無名指、小指做一下手勢,輕輕說一句‘江湖義氣,拔刀相助’八個字,以免給林績的手下混進來摸了底去。”
眾人都說:“正該如此。助拳者來自四面八方,多數並不相識,以後對敵,都用這手勢和口令為記認吧。”眾人又低聲商議了一會兒,又談了一會兒洛陽大會戰,各路諸侯的戰爭狀況,便陸續散了。
只等眾人走遠了,王嘉遇和孟逸然才躺下來舒了口氣。孟逸然蹲著良久不敢動,這時腳已痠麻,道:“大哥,咱們明天瞧瞧熱鬧去,好不好?”
王嘉遇道:“瞧瞧倒也不妨,可是你得聽我的話,不許惹事?”孟逸然點了點頭。
次日中午,吳公子等人屍首被發現,城裡傳的沸沸揚揚。王嘉遇和孟逸然整天都躲在旅館中不出去,到了傍晚時分,二人換了衣服,踱步往四方城去了,一路上都是梧桐樹。
只見一座大宅子前掛著大紅燈籠,客人正在絡繹不絕的進去,那座宅第甚是宏偉寬大,但是牆垣殘舊、階石斷裂,門口略作修整粉刷,卻也見得裝潢頗為草率。
王嘉遇和孟逸然走到門口,伸出三指一揚,口稱:“江湖義氣,拔刀相助。”一個身穿長袍的人連連拱手,旁邊一個壯漢陪他們進去,獻上茶來,請教姓名。王嘉遇和孟逸然胡謅了兩個名字,那壯漢在一個帖子上登記了。不久客人越來越多,那壯漢見他二人年輕,料想是哪一派中跟隨師長而來的弟子,也不如何看重,說了句“失陪了”,就去招呼別人了。不一會兒,開席出來,王嘉遇和孟逸然在偏殿席上坐了,陪席的是仙都派一個小徒弟,同席的都是各門派的後輩門人,也沒人來理會他們。
酒過三巡,蔡子蘇到各席敬酒,敬到這邊席上時,王嘉遇見他約莫三十歲以上年紀,手上青筋凸起,一臉剽悍之色,舉止步行之間,顯然武功不弱。王嘉遇心想:“他大舉邀請朋友,想來那姓林的王爺勢力十分龐大了。”
蔡子蘇先向眾人作了三揖,連聲道謝,然後敬酒,席上眾人也都起身還禮。
蔡子蘇敬完酒後歸座,剛坐定身,一名弟子匆匆走到他身邊,俯身說了幾句話,蔡子蘇滿臉喜色,出了大廳,不一會兒,恭恭敬敬的陪著三個人進來,到首席坐下。
王嘉遇看了蔡子蘇的神色,料想這三人來頭不小,便仔細看了幾眼,只見領頭的人身材瘦長,一身白衣,做儒生打扮,揹負長劍,雙眼微翻,滿臉傲色,大模大樣、旁若無人的進入;第二人是個壯漢,形貌樸實;第三人卻是個二十出頭的瘦削女子,相貌甚美,膚色甚白,秀眉微蹙,杏眼含威。
蔡子蘇大聲道:“曹師兄及時趕到,兄弟實在感激不盡。”那儒生道:“蔡二哥的事,兄弟豈有不來之理?”王嘉遇心想:“原來他就是二師哥的大弟子曹宇澤,怎麼這等傲慢?”只聽曹宇澤道:“我給你多事,代邀了兩個幫手。這是我二師弟唐晨升,這是我三師妹趙穎麗。”蔡子蘇道:“久仰‘險道神’唐師兄和趙女俠的威名,得各位相助,兄弟真是萬分有幸。”他沒說趙穎麗的外號,原來這外號不太雅緻,叫作“俏羅剎”。當下蔡子蘇又給悟深大師、太白三傑、“碧海巨鯨”姚京華、“千斤頂”萬俊等人引見了,各人互相都是聞名已久,當下歡呼暢飲。
酒意正酣,一個家丁拿了一張大紅帖子進來,呈給主人。蔡子蘇一看,臉色大變,乾笑數聲,道:“林老頭兒果然神通廣大,咱們還沒去找他,他倒先尋上門啦。曹師兄,你們剛到,他竟然也知道了訊息。”
曹宇澤接過帖子,只見封面上寫著:“漢東節度使、臨峽王林績”幾個大字,翻開一看,裡面寫著蔡子蘇、悟深大師、太白三傑等人姓名,所有與會的成名人物都在裡面,連曹宇澤等三人的名字也加在後面,筆跡未乾,顯然是臨時剛添上去的。帖意是邀請諸人明日中午到臨峽王府赴宴。曹宇澤將帖子往桌上一丟,嘿嘿兩聲:“果然是地頭蛇,訊息真是靈通,我這個江湖上的白花蛇倒要鬥一鬥他這個官場上的地頭蛇。”
蔡子蘇道:“送帖來的那位朋友呢?請他進來吧。”家丁應聲出去,眾人都停杯不飲,目光一起望向門口。只見家丁身後跟著一人,那人三十來歲年紀,身穿長袍,緩步進來,向首席諸人躬身行禮,跟著又抱拳做了四方揖,道:“我家王爺聽說各位江湖好漢聚會金陵城,明天請各位過去敘敘,吩咐在下來邀請各位好漢。”
曹宇澤冷笑道:“官場上的人最是奸猾,林老頭兒這是擺下鴻門宴啦。”轉過頭對送請帖的人問道:“你叫什麼名字?現任什麼官職?”那人聽他言語無禮,仍然恭敬答道:“我叫柳司翰,是臨峽王府的護院教師。”曹宇澤喝道:“林績邀我們過去,有什麼詭計?你知道麼?”柳司翰道:“我家王爺知道各位江湖好漢來到,十分仰慕,想和各位見見,得以稍盡地主之誼。”
曹宇澤道:“嘿嘿,話倒說的漂亮。我問你,林績當年害死仙都派蔡子秦師兄時候,你在不在場?”柳司翰道:“我家王爺說了,明日請各位過去,一則是向各位好漢表示敬仰之意,二則是向蔡二哥說明此中情由,大家揭過這個樑子,如今天下大亂,百姓水深火熱,各位都是有本事的人,也盼望各位能為天下蒼生出一份力。”
曹宇澤喝道:“殺了人,還說這樣的風涼話嗎?”柳司翰道:“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實在有難言之隱,牽涉到仙都派的聲名,所以……”
沒等他說完,趙穎麗突然尖聲叫道:“你胡說些什麼!我大師哥問你話呢,林績是不是想收買我們江湖豪傑,幫他北上爭霸?”柳司翰道:“我家王爺為人正派,絕不會……”
趙穎麗突然喝道:“好啊,你還敢跟我頂嘴!”她突然飛鳥般縱了出來,右手已經拔出一柄明晃晃的長劍,左手出掌向著柳司翰胸口按到。柳司翰大吃一驚,右臂一招“鐵門栓”,要橫格她這一掌。
王嘉遇一見,暗叫:“糟糕!他右臂不保……”話未說完,只聽得柳司翰慘叫一聲,一條右臂果真被趙穎麗一劍斬下。廳上各人齊聲驚呼,都站了起來。
柳司翰臉色慘白,居然並不暈倒,左手撕下衣襟,在右肩上一纏,俯身拾起斷臂,大踏步走了出去。眾人見他如此硬朗,不禁駭然,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
趙穎麗拭去劍上血跡,還劍入鞘,神色自若的歸座,舉起酒杯一飲而盡。他這一招乾淨利落,出手極快,可是廳上數百人竟無一人喝彩,都覺得不論對方如何不是,也不該這般狠辣對待前來邀客的使者,連蔡子蘇也十分震驚。
過了許久,蔡子蘇才道:“今日傷了官府中人,明天的宴會咱們還去不去?”
萬俊道:“那當然去啊,倘若不去,豈非叫他們小覷了。”
姚京華道:“咱們今晚派人先去踩踩盤子,摸個底細,瞧那林績安排了什麼手段,有備無患,免得上當。”
蔡子蘇道:“姚老大所見極是,不過我想他們定然防備很緊,倒要請幾位兄弟辛苦一趟才好。”萬俊道:“在下來自告奮勇吧。”蔡子蘇站起來斟了一杯酒,捧到他面前,道:“兄弟先敬一杯,萬師兄馬到成功。”兩人對飲乾杯。
筵席散後,各人紛紛辭出。王嘉遇一使眼色,和孟逸然悄悄跟在萬俊之後。這時已是初更時分,只見他回旅館換了短裝,向東而去。王嘉遇、孟逸然遠遠跟著,見他轉彎抹角的穿過了七八條街道,繞到一所大宅第後面,徑自躥了進去。
王嘉遇看他身材高壯,心想:“倒不枉了‘千斤頂’的綽號,只是他的身法也是快極。”兩人隨後跟進去,見一間房中透著燈光,在窗縫中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