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湖水岸已不在是行川的住處,夏老太爺在上海有自己的院子,跟彼岸花開相比,只會更闊氣,更奢華,更高大上,更令人感到豪門深院裡的那股雍容華貴身後的孤寂。

院子裡的花圃即使硬著冷凍,也會繁花似錦,整個院子有花圃,水池,亭臺軒榭,應有盡有,只會多,不會少……

假山的後院還有宗廟祠堂,祠堂供著夏家先輩的靈位。

看樣子,夏家大宅是搬遷到了上海了,連著祖籍也跟著牽過來了,不然,我不會在宗廟祠堂這條院子裡,看到行川母親、父親以及夏振興的靈位……

夏老太爺的院子,沒有特別好聽的名字,卻也不會失去了俗氣:蘭竹庭。

蘭竹庭,總覺得蘭竹像是誰的名字,這個院子是為了紀念著誰,而修葺的。

這讓我想到一年前,我與Angel被夏振興綁架的那次,在崇明農家的一處後院裡,那個有著歷史印記的皮箱以及那層層疊疊的旗袍,外加一塊蘭花包邊的懷錶,當時只覺得這款懷錶身後有著故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太敏感的原因,會不會這個蘭竹庭跟這塊懷錶會有淵源?

我將口袋裡的懷錶,對著暖陽看了又看,總覺得那些模糊的紋路背後,有著故事主人曾經的芳華,我不得不說,這塊懷錶它有著蠱惑人心的本領。

我很慶幸,出身名門的是Angel,見過世面,看過的物件也多,即使少見一些稀奇的物件也不會有太多的好奇,所以,當初這塊懷錶在她失去了好奇心以後,便落在了我的手裡。

我身後有細微的腳步聲,很輕。

我回頭,一眼便瞅見躲在門背後的行川,他在跟玩躲貓貓,這樣的遊戲從昨晚到今天已經玩了無數次。

他的精力比小孩子還要旺盛,相比之下,我只能弱弱的配合,的確心有餘而力不足。渾身帶著疲倦,一如延伸在每個神經裡的懶癌一般,只想找個床榻,睡死過去,才肯罷休。

“行川哥哥,別鬧……你去做作業好不好?”

我將他從門後拽了出來。

“我要躲貓貓!”他抵抗。

“簡艾,很累,簡艾想休息……”

他指了指窗外:“陽光高高,現在睡覺,羞羞……”

我額頭冒汗:“可是簡艾很困,怎麼辦?”

“簡艾,你昨晚沒睡好嗎?”他天真的問。

我能睡好麼?捉迷藏玩遊戲折騰到了半夜,睡覺還要讀故事,讀完故事還要吃小熊餅乾,吃完餅乾好不容易可以睡了吧,他要嚷著噓噓……

好不容易天見亮了,又被管家叫出去學做早餐,還要給夏老太爺請安……請完安了,接著喂他吃飯……我哪還有時間去休息?

好在今天是週末,偉大的人民政府休息,否則一早便被拎出去辦結婚證去了。

有風吹過,嘩啦啦的將簾子捲了起來,我不禁打了個噴嚏。

“冷了?”他站在我的身後,聲音水色般的乾淨。

我轉身,回頭,陽光灑在他的肩頭,他眉目低垂,臉上有著澄澈的笑容。他足自灑脫,衣袂飄飄,理了乾淨的寸頭,颳了乾淨的鬍子,整個人像是從畫裡走出來的一樣,我錯愕的以為,從前的行川又回來了。

“不冷。”我笑的溫婉的,抬手去摩挲他的眉,他的臉頰,“行川哥哥,你冷不冷?”

他對我搖頭,拍手一蹦一跳的原地圍著我轉,我知道那些美好的假象都是我的錯覺。

他的好奇心挺重,我手上的那塊懷錶很快便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他傻傻的對我笑:“簡艾,這是什麼東西?可不可以給我玩?”

他比我高出不少,我卻要一直仰著頭看他,語氣又要像個小孩子似的哄他,這樣的情景有些令人感到滑稽的同時也覺得讓人心酸。

“當然,可以。不過,行川哥哥,你要做完作業,才可以玩。”我哄他,指了指書房裡的毛筆,笑著對他說,“你今天的毛筆字,還沒有練。”

自從他做完後腦開顱手術以後,他的智力只有孩童一般大小,但據桑槐博士說,多練習他從前喜歡做的事情,有可能幫助他恢復智力以及記憶,所以夏老太爺每天都有給行川安排了不少功課。現在我過來了,那麼這樣對他功課上的監督,便落在了我的頭上,我首要的任務除了照顧好他的衣食住行以及生活健康,那麼接下來他的功課便是頭等大事。

“可是,簡艾,我寫的不好……手累……酸……我想彈鋼琴,我可不可以彈琴?”他跟我討價還價。

“上午練書法,下午彈琴噢。”我好言好語的笑著對他說。

他撇撇嘴,居高臨下的看我,傻里傻氣的嘟囔:“簡艾,我可不可以上午彈琴,下午也彈琴?”

好想找個凳子站在上面,對他八面威風的說,不可以。

“不行噢……行川哥哥,你若是不聽話的話,爺爺就不會給簡艾飯吃,那麼簡艾就會捱餓……然後簡艾有可能就會被餓死,到時候,行川哥哥就看不到簡艾了呀……你確定你不要練書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