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神很快反應過來,用力甩了那人一巴掌:“混賬,瞎了你的狗眼。”

緊接著重重跪下去:“大哥,真的是你嗎?大哥,弟弟對不起你呀,讓你含冤而死,還連屍體都沒找到。大哥,你放心,我就是放幹這運河的水,也一定找到你的遺體好好安葬!”

“霸爺!”

其他人跟著跪下去。

大山臉上的橫肉抽了抽,極力壓下心裡的悲痛,走向河霸問道:“霸爺,到底是誰?”

河霸微怔,轉向大山,想要拍一下他的肩膀,手卻從大山的身體裡直接穿過去。

哦,他已經死了。

河霸落寞的收回手,說了聲“好樣兒的”,再轉向其他河盜。

不知為何,前一刻他還恨河神恨得牙癢癢,但是當自己再次出現在弟兄們眼前,看到大家眼裡的傷痛,他突然覺得,最無關緊要的就是河神了。

時間有限,他連一個正眼都不想給河神,更不願意最後的告別時間被仇恨所佔據。

短短一瞬,他腦海中回想起很多東西。

因為不堪財主欺凌,他和村裡的幾個弟兄奮起反抗,犯下人命,被官府通緝。打算乘船出逃,卻被船上的人認出,要押送他們去官府。

絕境之下,惡從心起,他們殺人立威,最後一不做二不休,劫了船上的財物,逼迫其他人犯下命案,淪為他們的同夥。

聽話的,成了同伴,不聽話的,屍沉河底。就這樣,本打算亡命天涯的幾個人,誤打誤撞在運河上幹起了不要本錢的買賣。

小船換大船,幾人變十幾人,再到幾十人。再借助無意中找到的一處秘密巢穴,躲過無數次官府圍剿,至今,已有十三個年頭。

河霸累了。

一直以為不會為自己做過的事後悔的河盜頭子,第一次生出了悔意。

……

“我是河霸。”

這是河霸說的第一句話。

寧姒望著黑壓壓跪倒在地的人,默然走過去替流光阿習鬆綁。還沒輪到季牧之,他已經在扶地上的阿錦了。

這個人……真是老奸巨猾。

寧姒把解藥給三個姑娘服下,幾人退到一旁看熱鬧。

人在船上,四面都是水,想走也走不了。

“老子死了!”這是河霸的第二句話。

有的人望著寧姒,有的人看河神,大家都在等著河霸揭曉真相。

大山的拳頭握得死死的。他一開始還心存僥倖,覺得沒找到屍體,就有可能沒死。

現在,不得不面對事實了。

河霸拍著虛無的胸脯:“老子幹了不少壞事,殺人劫財,玩女人賣女人,有這個下場,是該有的報應。你們都別難過,也別哭,一個個大老爺們兒,搞得娘們兒兮兮的。”

“也別想著幫我報仇了。報什麼仇啊,死都死了,屍體都不知道被衝到哪裡去了,報了仇又有什麼意義?我相信,善惡到頭終有報,我會在陰曹地府等著他的。”

說這話時,河霸的目光終於來到河神身上。不是一掃而過,而是久久定格,其中之意,有眼睛的都看得明白。

最後,河霸說:“大夥兒還是散了吧,有家的回家,沒家的就成個家。這船上的日子,終究有一天要到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