蟒蛇在捕到獵物之後,會用身體將獵物擠壓致死,然後才開始進食。不知道蛟類是不是也有這個習慣。

黑暗中,寧姒並未感覺到強烈的擠壓,充其量只是有些擁擠。頭頂傳來可怕的哄響,沉重又密集,似有千軍萬馬從頭頂踩過。

被沙蛟圈起來的空間密不透風,逼仄的同時也意味著安全。

終於,哄響散去,鬆開的縫隙重新透入天光。沙蛟的粗壯身軀緩緩往前移動,寧姒起身,赫然發現自己已經進入沙海。

風牆已在身後,緩慢卻一刻不停的繼續著擴張的步伐。

高廷劇烈的咳嗽了幾聲,從地上站起來。還未站定,寧姒的手再次掐上喉嚨:“原來想殺我的人就是你啊!”

沙蛟見寧姒向高廷出手,急得連聲低吼,卻是一聲比一聲中氣不足。硬扛下風牆的攻擊,哪怕是這樣的大傢伙也吃不消。黑色鱗甲掉落一地,渾身血跡斑斑,虛弱的伏在地上,再也不復之前趾高氣昂的模樣。

寧姒狠狠瞪它一眼:“閉嘴。自身都難保了,還管別人呢?”

“吼。”沙蛟繼續衝她吼。

寧姒懶得搭理,轉向高廷:“我能知道你為什麼想要我的命嗎?”

高廷的臉色因為呼吸不暢憋成難看的豬肝色。他注視著寧姒的眼睛,輕輕握住她的手,再用力收緊:“你殺了我吧!”

寧姒心底莫名生出幾分不忍。此時的高廷似乎又恢復成她熟悉的狀態,總是微笑著,眼神炙熱且真誠。

可是在透過風牆之前,他陌生戲謔的模樣又是怎麼回事?

寧姒抬起一腳將他踹翻在地:“想死,沒那麼容易。”

她反覆提醒自己,這可是處心積慮要你命的人啊。可與此同時,腦海中又一遍遍出現他的好,讓她怎麼也下不去手。

也罷,再讓他多活幾天,等把疑團全都弄清楚再說。

寧姒轉向沙蛟,右手朝虛空一探,花針已然在握:“讓我試試看,你的肉是不是跟鱗甲一樣刀槍不入。”

沙蛟繼續嘶吼,大嘴噴出腥風令人作嘔。一對退化得不成比例的瘦弱前爪故作兇狠的劃拉著,不僅沒有起到威懾作用,反而顯得滑稽可笑。

堅硬的鱗甲、尖利的牙齒才是沙蛟的王牌,至於這爪子,就跟鬧著玩兒似的。

高廷怕寧姒真的對沙蛟下手,連忙出聲喊道:“快走。”

沙蛟低吼一聲算作回應,又深深看了他一眼,才一頭扎進沙地遁逃而去。

寧姒苦笑回頭:“果然是這樣……傳聞衛君會巫蠱之術,違逆者皆遭怪物所食。所謂的怪物,應該就是這頭沙蛟吧?”

說完又自嘲似的笑:“我也真是瞎了眼,居然真打算交你這個朋友。如今看來,到達蒼嵇城的前夜沙蛟出沒真正想殺的人,其實是我吧?我很好奇,你最後為什麼又改變主意了呢?還有,你為什麼要殺我?”

如果只是想殺她,從蕩丘山到蒼嵇城這一路都是機會,為什麼偏等到那個時候才動手?

高廷坐在沙地裡,手搭在曲起的膝蓋上,低頭悶聲道:“總之,你要是恨我,那就殺了我好了。”

……

寧姒深刻體會到什麼叫重拳捶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不管她怎麼問,高廷始終就一句話:你殺了我好了。

寧姒真想一招了結了他,又覺得太便宜他了。求死就賜死,哪兒那麼好的事?

沙海中的日頭比外面還要毒辣,沒過多久寧姒就覺得口乾舌燥,頹得連話都不想說了。

高廷走在她身後,舉著手替她遮出方寸陰涼。寧姒愈發煩躁,用力將他推倒在地:“幹什麼?想找機會下黑手啊?”

高廷提著一口氣似乎想反駁,卻終究什麼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