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老夫人倒是沒想到,寧溪此番來竟是想給寧姒謀親。

“十四,倒是早該考慮了。只是你這個長姐還沒出閣,就先送妹妹出嫁,恐怕不太合規矩。到了別人嘴裡,怕是要嚼我寧家的舌頭根子。”

寧老夫人面色微沉。她對寧溪的不滿,十之八九都來自於此。

寧家有女初長成,美名遠揚,偌大個豫州誰人不曉?自寧溪十三歲起,便有說媒的提親的,絡繹不絕的上門。可這丫頭一門心思,要帶著妹妹同嫁,不知駁了多少貴人的美意。

要說這姊妹同嫁一夫,在大燕也不是無例可循。只是寧姒六年前突然性情大變,孤僻暴躁,整天神神叨叨的,又莫名其妙廢了雙腿不利於行。

外面都在傳寧三小姐身殘還得了失心瘋,哪能有人願意娶她過門?

一些衝著寧溪而來,不介意帶個拖油瓶的,多是差強人意的沒落寒門。寧家在豫州好歹也是大戶人家,自然不會容許長房嫡女屈尊下嫁。

“祖母大可寬心,孫女已經決定自梳留宗,終身不嫁。只待尋個日子,到列祖列宗面前磕了頭,讓家中長輩做個見證,綰髮立證即可。”

寧溪語輕話柔,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堅決。這個看似嬌弱的小女子,骨子裡有著難以馴服的剛烈和固執,這也是寧老夫人愈發不待見她的原因。

終身大事,皆奉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深宅大院裡的小姐,又亡了雙親,最不需要有想法和主見。

寧老夫人沒說話,柳媽媽倒先急了:“大小姐,您可不許說這種荒唐話。自梳留宗說來輕巧,可其中酸楚……”

柳媽媽沒有再往下說,只道了最後一句:“總之,大小姐萬萬不可動這樣的念頭。”

“謝柳媽媽好意。”寧溪回以一笑,帶著感激。“只是我意已決,日後再是煎熬,也因自己而起,怨不著旁人。”

寧軒懵懂的望著屋裡的大人,扯了扯寧珠的衣袖:“姐姐,什麼是自梳留宗?”

“你別說話。”寧珠捂著他的嘴,有些緊張的看向寧老夫人。

皺紋橫生的老臉看不出是什麼表情,也說不上來生氣還是不生氣。

好半晌,才聽得她開口:“自梳留宗的事,日後再說。至於小姒的事,我會交給你二伯母去辦。”

“謝過祖母。”寧溪福了福身:“那就由孫女去向二伯母說明吧,孫女先告退了。”

寧溪走後,暖閣中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就連寧軒也察覺到不對勁,乖巧的依偎著姐姐,不笑也不鬧。

“祖母,小五也先告退了。出來時間久了,恐母親尋不著人,又該生氣了。”寧珠拉著寧軒站起來,行禮告退。

屋內只剩下跟前侍奉的柳媽媽和婉兒。檀香嫋嫋,寧老夫人怒拍矮几,震得茶杯脆聲一顫。

“這個禍秧子,真不該把她留下來。”

……

“你先回去,若是母親問起,就說我鬧肚子。”

出了齊壽堂,寧珠把寧軒推給丫鬟,一頭扎進茂密的福祿考花叢。

“姐姐去那兒解手?”寧軒一陣噁心,心想下次捉迷藏再不能往花叢裡躲了。

齊壽堂所在的院子裡栽著大片福祿考,從東出的滿月門開始,圍著佛堂屋舍繞一圈,最後連線著西進的垂花門。

寧珠表面上往東去了,實則沿著花叢繞到西邊,從垂花門出去,追寧溪而去。

經常被寧四夫人追打,寧珠的速度倒是被練出來了。她跑得飛快,在二房的莞清苑門口及時叫住寧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