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陵抬起頭,看著李恪,自信地回道:“陛下不是贊普,陛下是君王,自然看重國家大利,但也極重手足之情,贊普會為了利益嫁妹於大唐,但陛下不會,臣相信陛下寧可一戰,也不會低頭和親。”

欽陵雖是李恪名義上的學生,但仔細說起來其實他們並不算親近,但欽陵對此事卻極為篤定,在此事上對李恪極有信心,因為他知道李恪的性情,知道李恪的底線,他不想做這樣的事情,所以也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李恪坐在殿上,看著下面站著的欽陵,看著欽陵臉上篤定的神情,不禁有些感嘆。

大唐朝堂臣子極多,對他忠心耿耿的也不少,但能真正瞭解他的人卻不多,就此事而言朝中絕大部分的臣子還遠遠不如欽陵這個少年。

李恪走下殿去,輕輕拍了拍欽陵的肩膀,眼中閃過一絲亮光:“你說對了,在和親之事上朕絕不會妥協,朕從來不相信送出一個公主就能夠帶來所謂的和平,那麼這種和平未免也太廉價了些,朕相信的和平只在刀劍之間。”

“陛下英明。”

李恪之言入耳,欽陵頓時神色一凜,心頭也不禁一陣撼動。

李恪為了一個公主,寧可得罪西面的強敵,身為帝王做出這樣的事情聽起來有些荒謬,也不夠成熟,但這偏偏就是李恪最吸引欽陵的地方。

欽陵和李恪一樣,都是有野心的聰明人,他們都不相信和親帶來的和平,他們都認為和親不過是一場自欺欺人的把戲,不過時機還未成熟時的場面話,等到真正的時機成熟了,在兩國利益面前,誰又會拿一紙婚約當回事。

李恪和棄宗弄贊相比,欽陵更加佩服和欣賞的從來都是李恪,他甘願追隨李恪這樣性情相投的君主,為他開疆拓土,建功立業,只不過欽陵是吐蕃人,他的顧慮太多了,他的事情從來不是他自己能夠決定的。

李恪低頭看著欽陵,突然開口問道:“你不說此事,朕也不會知道,你為什麼要主動將此事告知朕?”

欽陵回道:“桑布扎所為乃自尋死路,今日臣見了桑布扎,異日桑布扎求親,或會惹怒陛下,難免禍及到臣的身上,臣這麼是為了保命。”

李恪笑道:“好一個保命,你倒是看地通透,但你這麼做,就不怕棄宗弄贊動怒,遷怒於祿東贊嗎?”

欽陵道:“臣身為人子,孩童時便遠赴長安,自問對得起吐蕃,也對得起家族了,贊普怎麼看,這便不是臣能夠控制的了。”

李恪問道:“既然你也有此擔憂,何不就此真心實意地為朕做事,然後朕再安排人去吐蕃把你家人也接來長安,任以高官要職,到時你們父子同在我大唐效力,豈不美哉?”

欽陵問道:“陛下這麼做可就是和贊普徹底撕破臉面了,陛下就不擔心因此而興起兵禍嗎?”

李恪一本正經道:“朕對你們父子的欣賞你是知道的,為了令尊和你,朕和吐蕃一戰又有何妨,朕覺得值得。”

李恪之言入耳,欽陵的心裡莫名地有一些感動,李恪對祿東贊和自己看重,欽陵一向是知道的,李恪曾和欽陵說過,只要祿東贊原來大唐為官,六部尚書,十六衛大將軍任他挑選,哪怕是拜相也無不可,以欽陵對李恪的瞭解,欽陵相信這不是李恪說的場面話。

握有四海的大唐天子,可不是一個縮居高原的棄宗弄贊可以比擬的,比起本就沒有更多能臣選擇的棄宗弄贊,李恪的欣賞更叫欽陵感動。

不過祿東贊同樣對棄宗弄贊忠心耿耿,也不是欽陵能夠說動的,欽陵道:“陛下大恩,臣萬死難忘,但家父的事情臣無法決斷,還望陛下見諒。”

李恪本來也沒指望欽陵能很快就應下他的話,聽了欽陵的話李恪也絲毫不覺著失落,反而笑道:“若有可能,你幫朕帶句話給令尊,只要令尊開口應允,棄宗弄贊那邊朕來應付,哪怕要用且末郡來換令尊,朕也在所不惜。朕對他的承諾會一直有效,朕也會在長安掃榻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