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高陽順著駱賓王寫下的又接著唸到“皇居帝裡崤函谷,鶉野龍山侯甸服。五緯連影集星躔,八水分流橫地軸”、“劍履南宮入,簪纓北闕來。聲名冠寰宇,文物象昭回”等句時,臉上的神色卻又多了幾分輕視。

駱賓王接下來些的詩句同樣用詞華麗,但比起開篇了幾句,就弱了幾分氣勢,反倒有些刻意逢迎李恪的意思了。

李恪在此時要駱賓王獻文,顯然是為了考較他,其中意思高陽也很清楚,而李恪之所以考較駱賓王可不是為了得到一個只會作文唱和聖上的詞臣,李恪從來務實,身邊一向沒有這樣的人,也更不需要這樣的人,駱賓王這麼寫就走遠了。

高陽看著眼前的詩句,朝著李恪努了努嘴,意思是在告訴李恪,駱賓王不過個舞文弄墨的文人,只怕是要叫李恪失望了。

李恪透過高陽的表情也知道了高陽的意思,只是笑了笑,示意高陽不必急著下定論,示意她接著讀下去。

依著李恪的意思,高陽又慢慢地讀了下去,當高陽讀到文中的盛世之語,緊接著讀到“平臺戚里帶崇墉,炊金饌玉待鳴鐘。小堂綺帳三千戶,大道青樓十二重”的時候,高陽的臉色慢慢地變了。

駱賓王詩中所寫乃朝中權貴炊金饌玉,鐘鳴鼎食之奢靡,是諷刺,亦是警醒,但緊接著,駱賓王的文章就更叫高陽折舌了。

“王侯貴人多近臣,朝遊北里暮南鄰。陸賈分金將宴喜,陳遵投轄正留賓。趙李經過密,蕭朱交結親。”

如果說之前駱賓王所寫還是在諷刺權貴生活之奢靡的話,那麼現在,他寫的就是朝中官員之間關係脈絡緊密,相互勾結,甚至就連李恪都有任人唯親的嫌疑。

高陽讀到這裡,不禁又看向了李恪,因為駱賓王所寫雖然直白,但卻也是實情,大唐開國以來,凡朝中宰相權貴,絕大部分都是天子近臣出身,至於朝中大員,門閥世家間的私底下官職推舉授受更是常見。

不過李恪的心態顯然是要比高陽想的要好上許多,李恪的臉色還是沒有絲毫的變化,嘴角依舊掛著笑意,高陽見狀,也就只能接著讀了下去。

就在高陽接著讀下去的時候,慢慢地,駱賓王的氣勢也變了。

“相顧百齡皆有待,居然萬化鹹應改。桂枝芳氣已銷亡,柏梁高宴今何在”

“當時一旦擅豪華,自言千載長驕奢。倏忽摶風生羽翼,須臾失浪委泥沙。”

駱賓王的文章慢慢地開始變得柔和了些,不再針砭時事,而是以規勸者的姿態出現,希望時人能夠取古之教訓,一改眼下的困況。

至於到了最後,駱賓王更是筆鋒一轉,竟是當著李恪的面,嗟嘆起了自己的境遇:“三冬自矜誠足用,十年不調幾邅回。汲黯薪逾積,孫弘閣未開。誰惜長沙傅,獨負洛陽才。”

此文是駱賓王自己所著,他自然知道此文意味著什麼,此文縱說是對李恪的勸諫和抱怨亦不為過,是很容易開罪和惹怒李恪的。

一文作罷,駱賓王緩緩停筆,長出了一口氣,感受著已經被汗水浸溼的後背,起身對李恪拜道:“臣獻醜了。”

駱賓王之言入耳,李恪並未急著說話,先是沉默了片刻,而後緩緩地走到了案前,拿起了文章,對岑文字問道:“岑師是當世文宗,以為此文當評作幾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