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問道:“那頡利的意思是?”

王玄策回道:“頡利固然有借春獵威懾殿下的意思,但恐怕更多的還是為了震住草原各部,近年來,鐵勒、契丹等族並不安穩,突厥內外,與頡利私下裡不服頡利的不在少數。”

頡利的汗位承自其兄處羅,對此突厥各部多有不服者,其中尤以他的幾個侄兒和異族部落最甚,其中甚至又幾處已經在與大唐暗通款曲,若非突厥實力依舊強橫,恐怕他們就反出突厥,投奔大唐了。

頡利雖然自傲,但這些情況頡利卻也是知道的,頡利去歲南下大勝,對草原各部已經起到了震懾之效。

此時若再趁勢在春獵中向突厥各部立威,壓住突厥各部的野心,頡利便能免去後顧之憂,專心準備南下對付大唐了。畢竟就頡利的野心而言,光是草原還不足以滿足他,他真正的敵人是李恪的父親,唐皇李世民。

而這,也是此次頡利舉行春獵的原因。

李恪聞言,輕聲笑道:“如此說來,此次春獵便是頡利與草原各部的臺子了,這次本王倒是有好戲看了。”

王玄策道:“殿下說的是,頡利有野心,草原各部也不是善茬,此次春獵殿下只需作壁上觀便,看戲便好。”

李恪點了點頭道:“好,便依先生之言。”

岑文字把事情與李恪講完,見李恪的書案上正鋪著紙筆,只當李恪正在習字,覺得不宜打擾,便欲告辭離去,可就這這麼簡單地看了一眼,王玄策卻被紙上的詩句震到了。

全詩大開大合,字裡行間未提及半個“殺”字,但卻滿紙肅穆,叫王玄策不得不歎為觀止。

王玄策所學雖是縱橫之術,但亦是博覽群書,文采斐然,這首詩他此前從未見過,莫非是李恪新作?

王玄策先是這麼一想,但隨即又覺得不可能,李恪雖聰慧,但以李恪的年紀、閱歷和文筆,是萬萬寫不出這樣的詩句來的。

王玄策看著這首詩問道:“卻不知這是何人大作,好生了得。”

李恪聽了王玄策的話,稍稍一愣,竟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此時還是唐初,詩家集大成者如李白、杜甫者還未出世,白居易、劉禹錫之輩更是距今百餘年,這個時候把王維的大作拿出來,自然能叫王玄策瞠目結舌。

不過這首詩的出處卻叫李恪為難,這個時候,恐怕連王維的爺爺方才出世,王維又在何處?

可若是當了文抄公,說這詩是他自己所作,以他的年紀又不切實際。

李恪眼珠一轉,回道:“這詩是本王自弘文館藏書中無意讀得,乃前隋文帝時號為摩詰居士之人所著。”

弘文館的藏書大多承自前隋,浩如煙海,而且隋末亂戰,隋煬帝又弒殺,有文采卓絕者枉死倒也合情合理,李恪這麼說也並無不妥。

王玄策聽了李恪的話,不疑有他,輕聲嘆道:“這摩詰居士當真了得,只可惜此人名聲不顯於世,若非如此,又豈會叫‘空梁落燕泥’的薛玄卿專美於隋。”

王玄策口中的薛玄卿便是有隋一代詩名最盛的薛道衡,當年薛道衡憑著《昔昔鹽》中一句“暗牖懸蛛網,空梁落燕泥”一聯為世人所推崇,可在王玄策看來,卻未必就強了摩詰居士的這首《出塞作》,大有未緣識荊之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