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冉撥開墨隱的手,自顧自地走向石殿大門,在即將跨出去的那一刻,她又轉過身來,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個背對著自己的少年……

剛剛接近他的那一瞬間……

自己似乎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小閣主,你有什麼話要同我說嗎?”

少年抿著蒼白的唇,握著石座的手緊了緊——

“送客。”

………

石殿內一時鴉雀無聲,楚衍深邃的黑眸看著少女離開的方向,微微下垂的睫毛顫了顫,他從懷裡掏出一瓶藥,遞給了墨逸——

“把這藥給她送去。”

她方才……

臉好像被劃破了,那麼愛漂亮的小丫頭,要是不小心在臉上留疤會傷心很久的吧……

“是。”

墨逸接過藥,低頭領命,此時那個石門又開啟了,那位穿著星羅斗篷的男人緩緩從一片黑暗中走出來,蒼白的五指微微一個探手,墨逸手中的那瓶丹藥就徑直飛到了他的掌心——

“怎麼?”

那個男人緩緩地將藥開啟,放在鼻尖嗅了嗅,果然不出他所料,這瓷瓶裡的是血丹。

“你是嫌自己暴露得不夠多?恨不得將證據送到她眼前去,是嗎?”

墨吾道冷冷地笑了,帶著一絲嘲諷的情緒,若不是這個小丫頭格外機靈,也見過他帶著面具穿著斗篷的模樣了,自己斷然是不能夠現身的,否則……

他也不會讓楚衍就這樣面對扶冉,差一點就暴露了身份。

他方才在石門後全都聽見了,特別是小丫頭的最後一句話,分明是對楚衍的身份有所懷疑了,這一瓶血丹送出去,怕是就能確定他的身份了。

他的大計還在慢慢鋪設中,那個神秘的地牢裡,藏著天爻閣幾十年來的秘辛,他需要利用楚衍,需要再韜光養晦,斷然不能就這樣暴露給任何人知道,包括楚衍的身份……

如果,再有第二個像琴娘娘那樣不知死活的女人,就算只是碰巧看見,就算那個人是小丫頭,就算……

她是姐姐的孩子,她是阿姊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的最後一樣寄託……

不……不是最後一個。

還有他呢,他也是阿姊的好弟弟呀……

墨吾道將瓷瓶摩挲了兩下,收回懷裡,神情冷漠地看了一眼楚衍,轉身離開了——

若是小丫頭髮現了什麼,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將她殺之,畢竟,只有死人才能乖乖地保守秘密啊。

不過,他倒是可以看在姐姐的份兒上,不讓她太過於痛苦地死去,也不將她練為藥人,反而會留她個全屍,並且將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和阿姊一起躺在那個血潭中,讓她們母女二人團聚。

楚衍看著墨吾道一步一步離開石殿,他讀懂了墨吾道走之前那個眼神,他知道,即使是小丫頭,他也會下手的。

他對那個小丫頭的好,只不過是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人的影子,只不過是廉價的,在不傷到他利益的前提下,他可以裝作一副疼愛她的噁心模樣……

少年坐回石座上,緩緩取下面具,脫下那一身玄黑色斗篷,隨意地扔在地上,右手慢慢地撫上左手臂,隔著一層布料撫摸那道傷疤——

如果可以的話,他其實更喜歡穿東華殿裡的那些素袍,看起來乾淨多了……

乾淨得……他差點就忘了自己是在陰溝裡生存的人,是揹負著家仇國恨卻只能屈辱地替他人做事的廢物。

乾淨得……他以為自己可以用太子少師的身份好好陪著他的小孩兒了。

可是,墨吾道的出現打破了他心裡的幻想,他已經不僅僅是少年司淵,不僅僅是太子少師,也不僅僅是天爻閣的小閣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