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盡頭

楚子航看了一眼身旁的隧道壁，上面用紅色的油漆漆著“102”，看來他的猜測並沒有錯。

他往前走了幾步，太高手電，照亮了上方蒙著灰塵的白熾燈，然後低頭，看到了幾個完整的腳印，死侍或者其他什麼死的東西是不可能留下這麼完整的腳印的，這裡應該還有其他人。

或許是葉曉？

楚子航想了想，蹲下抓了一把灰塵，灰塵是古銅色的，被一塊暗褐色的麻布蓋著。

跟那些死侍留下的骨灰有些相似。

楚子航捻了一點湊到鼻尖，完全聞不出任何味道，像是石灰，但是非常沉重，讓人好奇這些骨骸碎末到底是什麼東西構成的。

楚子航直起身子，目視前方，備用鐵軌上停著一輛檢修用的小鐵車。

這種檢修車的歷史很老了，結構也很簡單，只是一張平板，純靠人力壓動槓桿推動。

這裡有著非常厚重的年代感，楚子航有種自己穿越會了九零年代的錯覺。

他在原地駐足停留了一會兒，然後繼續前進，道路還沒有走到盡頭，他有種錯覺，在這條深邃黑暗的隧道的末路，會有他一直想要尋找的東西。

不知道在黑暗中走了多久，楚子航在路邊看到了一塊界碑似的石頭，表面簡單地刻著文字，用紅色的油漆填滿，只有一個數字，“100”。

這時下一站的編號，這座城市地鐵站每一站都有一個編號，一號線從西往東編號越來越大。但最西邊的蘋果園站不是101號而是103號，因為還有兩個隱藏的車站：福壽嶺和高井，編號分別是102和101，楚子航剛剛已經走過了那兩站。

編號再往前推就是100，意思是第零站...楚子航忽然愣住了，全身冰冷，腦顱伸出傳來陣陣劇痛。

第零站？怎麼可能是第零站？就算還有兩個車站沒有投入使用，也不會有人把它編號為第零站和負一站，這又不是在建立數學座標系。

零是不該出現在長劍編號裡的，這個奇怪的數字是古代阿拉伯人發明的，是數學史上的巨大突破。它與其說是一個數字不如說是一個概念，空無的概念，它代表......“不存在”！

楚子航愣住了，站在原地不再向前，忽然間肩胛處的胎記好像要燃燒起來了，胎記顏色赤紅，像是一枚燒紅的硬幣鑲嵌在骨骼裡。

在那個雨夜之後，楚子航身上留下了這個印記，而此刻這個印記彷彿被啟用了一樣，耳邊忽然出現了奇異的聲響，許久之後楚子航才緩緩分辨出來。

是汽車引擎的聲音！後方隧道里透出雪亮的燈光，那輛傷痕累累的邁巴赫亮著大燈，沉重地轟鳴著，沿著鐵軌高速駛來，目標是愣在原地的楚子航。

谷在邁巴赫即將撞上自己的那個瞬間，楚子航猛地朝旁邊撲了過去，邁巴赫像是一顆被火藥氣體推動的子彈那樣，順著鐵軌滑向幽深的黑暗。楚子航耳邊風聲弧線，不像是滑行，彷彿向著無盡的深淵墜落。

被某種東西封鎖的記憶忽然甦醒了，那個暴風雨來臨的雨夜，那條風雨中的高架路，暴風雨中，楚天驕開著邁巴赫帶著他偷偷駛入封閉的高架路，那個奇怪的，被所有人忽視的入口...被柳樹枝條遮擋的路牌...風曾經瞬間掀起樹枝，他看見了那條高架路的編號......

000號高架路入口！第零號！

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楚子航又回憶起那個始終糾纏住他的噩夢，那夜楚天驕帶著他駛入了另一個死人之國尼伯龍根之中，然後用自己作為交換，讓楚子航得以逃離。

楚子航又想起那晚那個哭泣著朝著出口逃跑的自己，軟弱得像個懦夫，羞恥感湧上心頭，把他原本沉穩的心情攪得稀爛，多少個夜晚，楚子航幻想著自己站在楚天驕的身邊和他並肩作戰，一同戰死，男孩有機會跟父親一起戰死，這是種榮耀。

有些人不回來，是為了有些人可以回來，而那些回來的人，卻希望自己回不來。

第零號...第零號。

再一次，楚子航站在了這裡，這一次，他不會再選擇逃避，不管前方道路的盡頭有什麼，龍王還是騎著八足駿馬的奧丁，他都不會逃避。

戰勝或者戰死，今天故事結局將只會有這兩個選項。

楚子航摸著溼漉漉的牆壁往前，手電筒已經沒電了，因為芬格爾整天拿著手電筒照酒店對面那棟漆黑的大樓，楚子航不知道這種行為的樂趣到底在哪，不過芬格爾倒是玩得很嗨，一般人應該都不會理解這種行為，不過那是芬格爾，芬格爾做出什麼奇葩的舉動都不算奇怪。

不過得益於芬格爾，楚子航現在只能在黑暗中摸索前進了，黑暗好像粘稠的泥潭，他跋涉在泥潭中，不知道這條路何時才能走到盡頭。

但他只能向前走，不能回頭。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停住了自己的腳步，仰起頭，只看見無限高曠的黑暗中飄逸的金色星光，望不到頂，也看不到壁。黃金瞳驅散了部分黑暗，楚子航得以看清這個巨大的空間，那些金色星光看起來像是螢火蟲，藉著它們的微光可以看見地下幾十條平行的鐵軌。鐵路到了這裡變成蛛網般的結構，它們原本設計用於存放軍用地鐵，上面滿載重灌坦克，如今只剩下鏽跡斑斑的軌道。

他終於到達了地鐵的終點，第零號的盡頭。

楚子航越過一根根枕木往前摸索，穿越這個巨大的空間並沒有用去他多少時間，最後他看到了一面人工開鑿的巖壁，上面滿是機械留下的痕跡，貼著巖壁的事梭形的水泥月臺，像是入海的棧橋那樣深入鐵軌中，大概是用於列車停靠檢修的。

在月臺之上，一頭真正意義上的巨龍匍匐在地上，下頜放在月臺上，看上去像是一塊巨大的山岩，面前擺著一臺彩色大屁股電視機，電視機旁是散落的薯片包裝袋，電視機播放的是陌生的語言，似乎是日文。